小姨給我準備了四個大紅包,每個紅包都指定了主人。四個紅包一字排開躺在她家的茶幾上,像一列排列整齊的士兵,趾高氣揚。
我瞪著紅包,再轉過頭疑惑地看著小姨。
小姨嫣然一笑說:“看什麼看?你以為你的鄉長來得很容易?真的是民意的結果?沒有領導的默許,就是全國人民選你,你也當不了。”
我心裏一陣難受,說:“人大選舉的事,難道還有貓膩?”
小姨戳了一下我的額頭,輕蔑地說:“小風啊,你是真傻還是假糊塗。你不管裏麵有什麼,你聽話,把這些送出去,以後就不僅僅是個鄉長了。”
我還在遲疑,心虛地說:“這樣不是賄賂麼?”
“賄你的頭,”小姨罵道:“一萬塊錢的紅包,糊弄牛頭馬麵還差不多,真神是一萬塊能夠打發的?你看看哪個升官的,不拿出個幾十萬來?”
我說:“真不知道。”
她就惱了,更加生氣地罵道:“你怕是被書讀傻了吧!送不送?”
“不送!”我也生氣了。四個紅包,分別對應著關培山、劉啟蒙、人大的張朝生,居然還有一個赫然寫著郭偉的名字。
我不知道小姨哪裏知道了這些人,仿佛她是春山縣的神仙一樣,對我的一切了如指掌般。
“怎麼還有郭偉?”我心裏是一萬個不願意,郭偉應該與我是平起平坐,我去給他送紅包,算什麼?搞不好,別人正好拿這事做口實,到時候是黃泥掉到褲襠裏的事,能說得清楚?
“你是新當選的鄉長,拜訪領導名正言順。這些錢,算是領導對你的培養費。去了不要聲張,把信封放在當眼的位置就走,明白嗎?”小姨淳淳善誘地告訴我應該走的程序。我心裏像有頭小鹿一樣亂撞,萬一人家當麵拒絕,或者來一番義正詞嚴的訓導,我的臉往哪裏擱啊?
“不要擔心,伸手不打笑臉人。領導都是有素質的人,你是去拜訪感謝,不是送禮賄賂。”小姨坐了總結,收攏起茶幾上的紅包,一股腦放進我的手提包裏。
“錢是我們股份公司的紅利,年終結算的時候再扣除你的部分。也就是說,這些錢,算是你暫借公司的。吳倩、枚竹都同意了。”小姨幫我理了理額頭前耷拉的頭發,無限愛憐地把我推出了門。
出門剛走不遠,錢有餘錢老板電話就打了進來,開口問我在哪裏。
我告訴他準備回春山縣,正在去長途汽車站的路上,問他有什麼事。
錢老板在電話裏笑嘻嘻地說:“難得回來一趟,怎麼不多玩幾天?”
我無可奈何地說:“我不像你錢老板,有個自由身。”
錢老板歎口氣說:“都一樣的嘛,人在江湖。你在官場江湖,我在社會江湖。都是江湖裏的人。”
我笑道:“看不出錢老板還是個哲學高手啊。”
他哈哈大笑起來,說:“哲學是老先生吃飽了沒事幹瞎琢磨的東西,跟我一個農民沒半毛錢關係。這樣啊,陳老弟,我去接你,兄弟回來還沒坐一下,你現在就回去,兄弟我覺得投資這事,懸著的呀。”
一聽說投資的事,我的精神頓時高漲起來,就告訴錢老板我的具體位置,說我等他過來。
不到十分鍾,錢老板就笑眯眯地在我麵前停下了車,摁下車窗玻璃,衝著我傻傻的笑。
“上車,老弟。”他朝車後座努了一下嘴。
上了車,我才發現副駕駛座位上坐著一個花枝招展的女人,抿著猴子屁股一樣的紅嘴唇,矜持地微笑。
“我老弟,蘇西鄉鄉長。”錢老板得意地給女人介紹著我:“還不給我們鄉長問好?”
女人就怯怯地說了句:“老板好。”
“老板你媽拉個巴子,叫領導。”錢老板訓斥道:“看到男人就叫老板,你他媽真是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