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涵宇帶著一個山楂片加工廠的項目,在縣城堵住了錢有餘。
月白急匆匆把消息告訴我的時候,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個星期。
鄧涵宇鬼點子多,水泥製品廠的改製沒讓錢有餘上鉤,他心裏一直窩著一股火。不能眼睜睜看著大魚溜走!這是他在鎮常委會上破釜沉舟的發言。錢有餘的月塘村是高速公路征地最多,補償最大的一個村,整個算下來,抵得上鎮財政收入的一半。這筆錢,如果投在城關鎮,幾乎可以再造一個新城。
我知道鄧涵宇對我恨得牙癢癢,他有幾次就跟黃奇善說過,自己是引狼入室。倘若當初不介紹我認識錢老板,錢有餘就像壇子裏的烏龜一樣,他想怎麼捏就怎麼捏。如今錢有餘連他的電話也不接,鄧涵宇不但覺得自己沒麵子,而且看著到手的鳥兒要飛走,他能放棄不管?
水泥製品廠改製不行,為什麼就不能上馬新項目呢?不管想什麼辦法,這筆征地款留在城關鎮才是終極目標。鄧涵宇發動全鎮幹部,集思廣益,挖空心思,終於找到了山楂這個東西。
城關鎮盛產山楂,這個健脾消食的東西遍山都是,老百姓從來也沒拿正眼看過,野生的東西,在鄉下人看來,一株山楂樹與一根狗尾巴草,沒有本質的區別。
想到就要做到!鄧涵宇從市場分析到組織營銷,從建廠到引進設備,從經濟效益到社會效益,方方麵麵,洋洋灑灑羅列出幾個報告。然後派人到處打聽錢有餘的行蹤,終於在錢有餘離開蘇西鄉後,帶著一幫子人堵在縣城,直接拿下了張口結舌的錢有餘。
鄧涵宇滿臉堆笑親自拉開錢有餘的車門,親切地說:“錢老板,回來也不到家裏看看啊。”
錢有餘赤紅著臉,賴在座位上不肯下車,雙腿微微顫抖,連聲音也顫抖著說:“鄧鎮長,你這是搞什麼呢?”
他車的四周都站滿著人,每個人都笑眯眯地看著他,都是一臉的虔誠。
“請你回家啊。”鄧涵宇笑容沒有改變絲毫:“開了一天的車了,辛苦了啊。來,叫小李給你開。你和我一起上我的車。我們兩兄弟說說話。”鄧涵宇招手叫來一個年輕人,示意他從錢有餘手裏接過車去。
鄧涵宇這一招算是直接打斷了錢有餘的腿,沒有了車,看你錢有餘能跑哪裏去!
錢有餘一看這陣勢,知道不按鄧涵宇的想法做,怕是脫不開身,於是隻好從車裏爬下來,鑽進旁邊鄧涵宇的桑塔納裏,鐵青著臉,再也不肯說半句話。
鄧涵宇這招叫“請君入甕”,一看到錢有餘鑽進去了,他心花怒放地朝圍著車的一群人揮揮手說:“都散了,該幹嘛幹嘛。”自己載著錢有餘,一溜煙朝縣招待所跑。
招待所已經更名為“輝煌賓館”,字是關培山書記親自手書,蒼勁有力。
車一到賓館的院子裏,從裏麵迎出來一幫子人,錢有餘大多認得,都是城關鎮的各級幹部,男男女女的,占滿了半個院子。一看到錢有餘老板從車裏鑽出來,院子裏就響起一陣熱烈的掌聲。
錢有餘嚇了一跳,這樣的場麵倒不是他沒見過,但針對他而有這樣的場麵的事,他還沒遇到過。錢有餘頓覺受寵若驚,過後感覺豪氣頓生,於是挺直了背,頜首微笑,在一片歡呼聲裏登堂入室。
鄧涵宇早就做好了準備,一條通紅的橫幅懸掛在賓館的會議室牆上,上麵寫著“簽約儀式”四個字。
錢有餘疑惑地回過頭,輕聲說道:“鄧鎮長,我不做水泥製品廠的,你知道啊。”
鄧涵宇搖頭微笑說:“不簽水泥製品廠的約,我們簽另一個。”
“簽什麼?”
“山楂片加工廠。”
錢有餘就蒙了,鄧涵宇這人,搞事也不通過大腦。錢有餘想,哦,你想怎麼辦就怎麼辦是吧?我錢有餘雖然是個農民,也算是個農民企業家。沒有三兩三,我敢上梁山?我錢有餘在衡嶽市都能混得風生水起,還怕在自己老家翻船?
想到這裏,錢有餘嘴角浮起一絲怪笑,站在會議室門口再也不肯進去半步。
“請啊,錢大老板。”鄧涵宇催促著道。
“我要先看看合同內容,我還要考慮考慮。不急著哪兒快就簽字吧。”錢有餘吐出這句話,抽身想走。
還沒動,發現肩膀被鄧涵宇摟得死死的,半步也休想移開。
“就在這裏看。”鄧涵宇幾乎是用毋庸置疑的口吻說。
“非簽不可?”
鄧涵宇笑而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