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說死了人,我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本來還隱隱作痛的腿,被這個消息嚇得直接站了起來,我抓起一件衣服就往門外跑。
小梅姐驚叫一聲,想過來扶我,被我一把推倒在門角,把頭磕在門上,響起一聲沉悶響聲。
我顧不得察看了,直叫嚷道:“快,我要回春山縣。”
小梅姐楞了一下,趕緊從屋裏收拾了一下,跟著我下了樓。
出門攔了一輛的士,叫喚著司機快往春山縣跑。司機卻不慌不忙開價:“四百。”
“三百。”我說,催著他起步。
“三百不走。”他幹脆熄了火,斜著眼看我:“那麼遠,油費都不夠。”
“我坐長途大巴才五十。”我說:“走不走?不走你今天也別做生意了,老子不下車了。”
“看樣子你要坐霸王車?”司機不滿地看著我,鼻子裏哼了一聲說:“看你身體有傷,我也不把你怎麼樣,你自己下車,兄弟。”
我輕蔑地一笑說:“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吧,今天想我下車,除非到春山。”
衡嶽市的的士全國“殺豬”有名,隻要是外地口音,一律不打表。但我是什麼人哪?土生土長的衡嶽市人,還會怕了一個的士佬不成?
“你是要我動手?”司機作勢要下車。
“你試試看。”我說,擼了一下袖管,露出健碩的手臂。
司機一看硬的不行,就軟了嘴,央求著我說:“大哥,算你狠,三百五,走不走?”
“三百。”我堅決地說,閉上眼睛,不理他。其實我心急如焚呀。
“那我們就耗著吧。看誰耗得過誰,我還怕你不給車錢啊。”司機把的士表打成等車計費模式,自己把雙腿架在方向盤上,點上一支煙,美美地抽了起來。
我是最看不得別人鄙視我!這小子分明在鄙視我!我一股火氣,拉開車門跳下去,一腳踹在車門上,吼道:“我日你娘,走不走?不走老子一把火燒了你。”
“你敢!”司機也下車來,看一眼被我踹得癟了進去的車門,心痛地瞪著我,眼裏要冒出火來,兜胸一把抓住我的衣領,嚷著叫我賠。
“賠你娘的鬼。”我一把摔開他,罵罵咧咧,指著他的鼻子吼:“走不走?不走你就等著給車收屍。”
司機被我囂張的氣焰嚇怕了,掏出手機給老板打電話。
小梅姐嚇得臉都白了,拉著我的衣角說:“賠給他吧,我們再找輛車走。”
“不找!”我吼道:“非坐這車不可。”
司機站在車邊冷笑著說:“小子嘢,你橫。等下你就橫到頭了。”
我知道他打電話叫人了。衡嶽市民間喜歡擺場子,雞皮蒜毛的事也喜歡擺場子。所謂擺場子,就是當事雙方憑各自的社會關係,在約定的地方拉出自己的人,看誰的人多,誰的氣焰高。通常人數少的一方都會乖乖就範。
我不怕擺場子。想當年老子剛畢業的時候,無所事事,跟著幾個同學也出去擺了幾回,每回都能拿回一包煙或者一百塊出場費。盡管過去了六年,衡嶽市擺場子的還是那麼幾個舊人,添的幾張新麵孔在我眼裏毛都不算一根。
我也掏出一支煙來,點上,深深吸了一口,朝著天上吐煙圈。
深秋的風很大,我的煙圈在嘴角邊就吹得煙消雲散。
一輛黑色的本田停在的士前邊,車裏下來一個女人,高跟皮鞋敲打著水泥路麵,踢踢踏踏一路響著過來。
這是的士司機搬來的救兵!我滿不在乎地抬眼一看,頓時驚得差點叫出聲來。
來的是吳倩,手裏拿著一個棕色的小包,緊身的短裙包裹著豐滿圓潤的屁股,底下穿著黑絲襪,上身一件黑色的毛大衣,敞開的胸口露出白色的高領羊毛衫,一頭黑發燙成了波浪,鼻子上架著一副墨鏡,嫋嫋婷婷朝我走過來。
她看到了我,停了一下步子,然後摘下眼鏡,快步過來。
“怎麼是你?”她問,看一眼癟了的車門,笑道:“還那麼有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