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是趙德全,穿著一件露出棉絮的棉衣,腳底下一雙翻皮毛皮鞋,據說已經穿了十來個冬天了。
趙德全像一條狗一樣張口吞吐著粗氣,滿臉的橫肉因為跑得太急還在抽動。
“鎮長,鎮長,真是你呀。”他嗬嗬地笑,誇張地扳著手指頭說:“我算了算,你已經一個月沒回來了。”
“什麼鎮長?叫陳縣長。”一邊的餘味嗬斥著他。
“是,是是!”趙德全忙不迭地點頭,討好地笑,伸手在自己臉上拍了一巴掌說:“你看我這個人,就是不長記性。莫怪罪我啊!”
我揮揮手,問道:“老趙,老錢他們都不在嗎?”
“在啊,怎麼不在?”趙德全大驚小怪地說:“老孫倒不在,回城去了。錢老板一直在啊。剛才還跟我們打字牌來著。”
我哦了一聲,心裏明鏡一般。錢有餘不離開老鷹嘴,是因為月白的緣故。別人不知道,我還不清楚麼?
“他人呢?”我問,四處看。
“就來了。老錢跑不動,一身廢肉。哪裏能跟我比。”趙德全哈哈笑,指著遠處滾過來的一團影子說:“偌,那不是麼?”
“你們怎麼知道我來了?”我好奇地問。老鷹嘴工地距村裏最少也有幾百米,視力不好的人,根本看不清。
趙德全嘿嘿地笑,不好意思地搔搔腦勺說:“這大冬天的,沒事幹,就在一起打字牌玩。玩了一上午,尿憋急了。尿會憋死人!不是麼?”
他瞪著一雙眼看著我,認真地說:“我就出來放水啊。老錢也跟著來放水,就看到你的車停在這裏,我還跟老錢打賭來著。我就說是你,他還不相信哪。”
我心裏罵道,趙德全你這個狗日的,你撒尿拿我說事打賭!
但我沒在臉上表露出來。如果我現在不是縣長,還是個鎮長,這個時候肯定就是一腳踢過去了。
老子現在是個有身份的人,得講究,得矜持。
“陳縣長,來視察?”趙德全笑嘻嘻地圍著我轉了一圈,嘖嘖歎道:“做縣長了,派頭就是不一樣啊。”
我終於沒忍住,笑罵道:“滾!”
趙德全一點也不介意,他早習慣了被我罵。如果見了他我不罵,他反而會不自在,以為在什麼地方又惹我不高興了。
“我真滾了啊!”趙德全作勢要往地上撲。人還沒撲下,又跳了起來,大聲嚷著:“老錢,你得服輸。”
接著就看到錢有餘氣喘籲籲地跑過來,把一張臉,憋得通紅。
“輸你娘的頭!”錢有餘罵道:“趙德全,你這個挨雷劈的東西,一個人跑,也不管我。想把我摔死啊。”
他拍著滿褲腿的泥水,罵罵咧咧。
罵了幾句,才湊到我身邊說:“縣長,你回來了!”
我做副縣長的消息早就傳遍了整個春山縣,很多人已經把我樹為榜樣了。我是建國以來最年輕的副縣長,是春山縣曆史上第一個外來的副縣長。是從一個鎮長直接飆升上去的幹部。
我不想跟他囉嗦,開門見山地問:“老錢,工地情況怎麼樣?”
“很好啊!”錢有餘回答我說:“上次搞了百家宴後啊,我們月塘村跟老鷹嘴已經結對子成功了。現在我月塘村,家家戶戶在老鷹嘴都有親戚。我們商量了,等過了年,開春後,兩個村的人一起上工地。我保證,不出三個月,我就讓老鷹嘴變個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