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有餘嚷道:“老弟,在家吧?我去拜年啊。”
“不是拜了麼?”
“不是你。我去給我老娘拜年。”
“你老娘?”我糊塗起來。錢有餘老娘幾十年前就死了,哪裏出來一個老娘?
“你娘就是我娘。我做兒子的,大年初一不給老娘拜年,說不過去。”
我啞然失笑。錢有餘你個老家夥,怎麼就把我娘認作你娘了?
“我出來拜年了,不在家。”我委婉拒絕他。
“你拜你的,我拜我的。”他掛了電話。
“誰呀?”黃微微問我。
“錢有餘。”我回答他,嘴角漫起一圈微笑。
“那個包工頭?”
“是。不過不是包工頭,是企業家。”
黃微微鼻子哼了一聲,說:“這些人,以後少來往。”
我心裏老大不高興。錢有餘算是我患難中的朋友。沒有錢有餘,我的蘇西鄉腰杆子硬不起來。
黃微微大概感覺到了我的不快,輕聲說:“這些人沒文化,素質低,降低你自己的身份。”
我沒接她的話,轉而說:“做人這個事啊,三教九流都要打交道。螢火蟲都要認識三個才好啊。”
她就不啃聲了,沉吟了一會,提醒我說:“你不打個電話給劉書記拜年?”
“不打了。”我說,加大油門。
車到她家樓下,看到前麵逶逶迤迤地走著一個女人,背影很熟悉。
剛想張口,黃微微叫道:“咦,哪不是薛冰麼?她來幹嘛。”
我吃了一驚,在黃微微家門口遇到薛冰,這讓我始料不及。
薛冰大概感覺到了後麵的車,回頭看了一眼。這一眼剛好與我們相遇,頓時驚訝得張大了嘴。
黃微微打開車門下去,握著薛冰的手道:“薛老師,你去哪?”
“我來給你拜年。”薛冰沒看我,輕聲道。
“給我拜年?”
“就給你拜年啊。我得謝謝你幫我調工作。我們鄉下人,講究知恩圖報。”
她的話我句句聽在耳裏。這幾句話,像一記重錘,敲打著我的心。
我尷尬地移開眼,裝作欣賞風光,四處漂移。
黃微微也尷尬,但她馬上就調整了情緒,叫我道:“陳風,快請薛老師進屋。”
黃部長還沒起床,屋裏隻有陳雅致局長一個人。
看到我們進來,驚喜地衝樓上叫:“老黃,微微回家拜年了。”
這句話,溫暖了我。
我趕緊趨步向前,乖巧地叫了一聲:“阿姨,新年好。”
陳雅致驚訝地看著我,臉上露出一絲奇怪的神色。一眼瞥到我們身後的薛冰,更是一頭霧水。
黃微微介紹道:“媽,這是薛老師,來給您拜年。我剛在樓底下遇到了。”
陳雅致局長淡淡地笑了笑。薛冰這個名字,她自然一點也不陌生。
“你們先坐。微微,我去叫你爸。”
陳雅致局長快步上樓去了,客廳裏我們三個人站著,居然沒有一個人開口說話。
良久,黃微微才找回主人的感覺,招呼我們說:“快坐呀,都站著幹嘛?”
薛冰手裏也提著一些禮物,聽到黃微微的招呼,自然而然地把手裏的東西遞給我。
我剛想伸手去接,黃微微卻搶先一步接過去,摟著薛冰的肩膀親熱地說:“薛老師,你來就行了,還帶什麼禮物呀。”
薛冰笑道:“過門為客,空手哪能進門。”
黃微微沒吱聲了,把手裏的東西遞給我說:“陳風,你去放好。”
黃微微的指使,讓我心裏有點不痛快。我知道她是故意的,但我沒有表露出來。
“陳風,去倒茶來。”她再次指揮我。
我裝作樂顛顛的樣子去倒茶,還沒端上來,就聽到一陣腳步聲,接著就看到黃山部長披著衣服下樓來。
客廳裏的薛冰趕緊站起身,迎著黃山部長的目光,叫了一聲:“黃部長,新年好。”
黃山部長一看,臉上露出一絲驚訝的神色,轉瞬即逝。
這一切,我盡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