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有餘認識黃微微,而且知道黃微微的身份。
“領導,過年好啊,發財。”錢有餘轉而給我拜年了,眼裏盈滿了笑。
“來來來,過年發紅包,圖個吉利啊。”錢有餘遞給我一個紅包。
我笑道:“老錢,你以為我還是個小孩子啊?還給紅包。”
錢有餘笑道:“我現在學廣東人,過年發紅包有講究了。凡是沒結婚的,都能收紅包。廣東人是結婚的人給沒結婚的人發,不像我們衡嶽市,沒個體統。”
我正想開口說,錢有餘又掏出一個紅包,遞給黃微微說:“黃幹部,吉祥啊。”
黃微微臉一紅,這麼大的人,過年收紅包,確實有點不好看。
她沒接,嘴裏說:“錢老板,我就免了吧。”
“這麼能免呢?”錢有餘一臉的認真:“這紅包,圖的是吉利,又沒幾個錢。運氣啊。說實在的,黃幹部,今年你們倆是我第一個派紅包的人。我高興啊。”
他如此反複地說,讓人不忍再拒絕。
錢有餘一邊說話,一邊抽煙,煙噴在我臉上,勾引得我的煙蟲蠢蠢欲動。
黃微微被他的煙一熏,輕輕咳了一聲,臉上露出一絲不悅。
“縣長,我們下車說幾句?”錢有餘感覺到了黃微微的不快。
我轉頭去看黃微微。
黃微微點頭說:“你們到一邊去說吧。”
我如蒙大赦,立即拉開車門下車。
一下車,我們就繞到車屁股後,伸出手找錢有餘要煙。
錢有餘巴心巴肺地笑,給我點上火。
長長地吸了一口後,頓覺神清氣爽。
一個副縣長,一個包工頭,站在空曠的大街上吞雲吐霧,這情景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但我顧不得這麼多了,我下車不是全為吸煙,我還有個任務要交給錢有餘。
“老錢,你認識縣裏電視台播音的小林不?”我問,故意心不在焉。
“不認識。”錢有餘搖頭,自己鄙夷地笑:“我想認識她,她可不想認識我。”
“想認識不?”
“不想。”
我恨不得一腳踢過去,錢有餘你個老家夥,你真不想麼?
“老實點,想不想。”
“想也沒辦法啊!”錢有餘雙手一攤,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我算個什麼東西?人家電視台的,會給我麵子?”
“麵子都是自己給的。”我說:“人與人都一樣,沒什麼了不起。”
“不一樣,大不一樣。怎麼能一樣呢,就像老弟你,你是領導,我就一草民,能一樣麼?”
“哪裏會不一樣?大家一樣的有鼻子有臉。何況,老錢你大小也是個領導啊。”
錢有餘就笑,像極了一條搖尾的哈巴狗。
“老弟,是不是有什麼事,要吩咐老哥去做?”
錢有餘混跡社會幾十年,多少能察言觀色。
“也沒什麼大事。”我淡淡地說,低聲將林小溪住在新林隱的事告訴他,末了說:“辛苦你一趟,把她送回春山縣去。”
錢有餘聽得目瞪口呆,心驚肉跳,張著一張嘴問我:“要是她不肯跟我走,怎麼辦?”
“辦法你自己想,不管多大困難,一定要把她弄回春山去。”
“我總不能綁了她回去吧!”
“我不管。”
錢有餘像猴子一樣跳起來,茫然道:“你能不管麼?”
我笑道:“老錢,你是有辦法的人,我相信你。”
其實我心裏一直沒底。林小溪是什麼樣的人,會乖乖的跟著錢有餘走?電視台的人,吃的是文化飯。吃文化飯的人,都心高氣傲。仿佛天底下,隻有他們,才是拯救世界的人。
錢有餘歎口氣道:“老弟,你交代的事,我做不好就愧對你了。走了。”
他幾乎是氣勢洶洶的轉身,走了幾步,又回轉身來,走到黃微微的車邊,哈著腰笑道:“黃幹部,改天我請你們吃年飯啊。”
黃微微報以微笑道:“不必客氣。”
錢有餘不再囉嗦,深深地看我一眼,義無反顧開車走人。
我拍了拍衣服,朝著空氣哈了幾大口,似乎想把滿嘴的煙味吐幹淨。
上得車來,黃微微把紅包遞給我說:“這個錢老板,大手筆啊。”
我莫名其妙地看著她。
“你自己看。”
我打開紅包,裏麵是整齊的一紮錢,估計不會低於一萬塊。
“怎麼辦?”
“退給他。”我毫不猶豫地說。
“他會收嗎?”
“不會。”
“哪怎麼退?”
“我有辦法。”我說,將兩個紅包塞進副駕駛座位前的拉鬥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