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長接訪,我們如臨大敵。
曆練副秘書長親自坐鎮,在家休息的老鄭副局長也顫顫巍巍來到局裏。全局所有職工幹部,一律取消休假。
市裏的宣傳機構也開足馬力,報紙、電視、多媒體,齊聚信訪局。
萬曉的中隊早上八點就到位了,一色的精壯小夥子,扮成普通人,遊蕩在各個出口入口。
我逐一檢查一遍後,才放心地去找曆練副秘書長彙報。曆副秘書長聽完彙報後滿意地點頭,讚許的神色充分表露在臉上。
曆副秘書長的心情我完全能理解,過去局裏清一色的老資格副局長,真能聽他話的不多。反正是個閑職,又是個清水衙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副局長們並不每天來上班,能像我這樣身先士卒的副局長,曆練擔任局長來還是遇到第一個。
市政府通知市長在上午九點半來信訪局接訪,我們在九點準時下樓去門口迎接。
剛到大門口,眼光落在一群扛著長槍短炮的記者身上,我臉上保持一種永恒的微笑。我知道,從我們下樓出現在他們的視線開始,所有的攝像機就打開了,我們的每一個舉動都將毫無保留的留在他們的攝影機裏和照相機裏。
記者並沒有圍上來,大家都在等市長。
我一眼瞧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她背對著我,但我能猜出她是誰。
像陳萌這樣的首席記者,市長接訪這樣的大新聞不可能會落下她。
我想打招呼,但她好像是故意在回避我一樣,始終不肯回轉身來。
大門口很安靜,保安知道市長要來,換了一身新製服,將身子筆直地站在門邊,猶如真正的門神一般。
門口沒有聚齊人,經常守在信訪局的老上訪戶不見一個。這是我的主意,我安排萬曉的中隊來了首先就要清常他們果然不負我望,將門口清理得幹幹淨淨,連一隻鳥兒也沒有。至於他們用什麼手段做到的,這個已然不關我事。
我掃視一眼門口台階,除了一個戴著低簷帽的清潔阿姨,再也找不出一個會呼吸的動物。
市長來接訪,當然不能讓他幹坐。我早就安排好了三個退伍軍人,他們參加過自衛還擊戰爭,一個瞎了一隻眼,一個瘸了一條腿,還有一個殘廢了一條胳膊。
他們當年退伍的時候都被安排過,解決了戶口問題,又安排在企業上班。
像他們這樣的退伍兵,想到行政事業機關的可能性幾乎為零。能解決他們吃國家糧已經是最大最好的結果了。
本來他們過得還好,無奈社會要發展,企業單位經營不善的都被改了製。一改製,像他們無一技傍身的人,隻能拿點買斷工齡的錢光榮下崗。
有技術的人下崗還能重新找個東家賺口飯吃,像他們一無技術,二無本錢的人,隻能等死。他們自然就不幹了,說當年為國流血流汗,傷了身體,殘了感情。國家不能把他們掃地出門。可是沒有一個部門去管他們,他們就隻好來信訪局上訪,訪來訪去,訪走了幾任局長,問題依然沒得到解決。
我把他們安排給市長接訪是費了不少心思的。首先市長要解決幾個退伍兵的生活問題一點也不棘手,因為上頭有政策,完全落實政策,退伍兵們會非常滿意。
第二是退伍兵畢竟都是從部隊回來的,政治覺悟不是一般的高,再怎麼樣,也不會鬧出大動靜。
第三我早就跟退伍兵們溝通過了,說萬一市長沒落實好,我負責給他們落實。
看看表,距離市長上門還有一刻鍾左右。曆練副秘書長已經雙手搭在腹上,雙眼平視前方,一雙腳與肩同寬,嚴肅地等著市長到來。
再去看三個副局長老頭,一個站在曆練左側,一個站在曆練對麵,另一個副局長與他並排站著,神態與曆練保持高度一致。
他們中間留出一條可供兩個人並排走的通道,都一色的西裝革履,精神麵貌空前的好。
我猶豫著要站在哪一邊,曆練開口說:“陳局長,你站我這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