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花了一個晚上的時間完成了甘露交給我的任務。
寫報告對我來說就是小兒科，太駕輕就熟了。一篇報告，我從三個方麵入手，老套路，發現問題，分析問題，解決問題。全文一萬二千字，不說字字珠璣，但也句句流暢。
拿著稿子我去找甘露彙報，進門才知道孟小雨已經帶著工作組打道回府中部省去了。聽到這個消息，我居然有種莫名其妙的如釋重負，輕鬆的神情感染得甘露也滿麵春風。
她不讓我走，要我在一邊等著。她開始聚精會神審核我的報告。
我閑坐一邊無聊，便摸出手機給枚竹發信息，問她我娘和兒子的狀況。
枚竹回了我一句：“都很好，放心。”
我回過去一個笑臉，正準備要收起手機，枚竹又發過來一條新信息。我打開一看，枚竹告訴我，小芹和曾東明來過家裏一趟，蘇西鎮還沒解決她的問題。
我心頭有些不高興，郭偉和黃奇善到底在玩什麼花樣？這點小事都解決不了，以後怎麼辦大事？
我回過去一句：“曉得了。”
對麵的甘露眉頭緊皺，不時拿筆在報告上劃著，這讓我的心情開始起伏不定。從她表情上來揣摩，她似乎對報告不滿意啊。
一個小時之後，她才抬起頭，看著我笑了笑說：“陳風，水平挺高的。”
我趕緊謙虛地說：“還要學習。”
甘露將報告推到我麵前，指著她劃過的一些地方說：“修改一下，態度要堅決一點。”
我掃了一眼她劃過的地方，這是我就全市機構改革提出的一些建議。昨晚我在撰寫報告的時候就留了一個小心眼，盡量將這塊內容作了文字的修飾。我沒用語氣強烈的詞彙，而是很委婉地提出來衡嶽市要改革行政架構。
所謂改革行政架構，就是要打破一些人的飯碗。從春山縣到衡嶽市，這一路走來，我發現行政架構的臃腫已經到了非動手術不可的境地。很多部門其實完全不需要存在，即便存在也不能吃財政。如果將這些機構撤銷或改編，政府身上會少很多負擔。
我也明白，動架構就是動一些人的蛋糕。蛋糕就是利益，是一部分人賴以生存的基礎。如果沒有合適的理由和強硬的手腕，動架構等於就是自殺。
因此我是帶著試探性的心情將這一塊寫在報告裏，而且我當時就有預感，甘露會注意到這一塊。因為這份報告要在兩天後的全市幹部大會上公開宣讀，等於就是甘露的一份執政宣言。這份報告中的每一句話，都將成為甘露執政衡嶽市的目標。
果然，甘露看了出來。出乎意料的是她要在我的基礎上加強語氣，看來她的第一把火就要在行政架構這塊燒起來。
我有些擔心地提醒：“要不要幹脆將這塊刪了？”
甘露抬起頭看了我一眼，微笑道：“為什麼要刪了？”
我說不出刪除的理由，哼哼唧唧半天，沒吐出一句囫圇的話來。
甘露認真說：“這塊不但不能刪，反而要加強。你想的與我想到一塊去了。衡嶽市存在的問題非常多，也很嚴重。官僚主義作風橫行，必須要動個手術了。”
我試探地問：“你想怎麼動手術？”
甘露笑道：“你在報告中不是都說了嗎？”
這句話堵得我沒話可說。報告中我隻提了一個想法，並沒具體的措施。
甘露突然問我：“你想好了沒有？”
“想好什麼？”
“來我身邊工作。”
“我現在就在你身邊工作啊！”我狐疑著問：“還要怎麼工作？”
這句話我是帶有情緒說的，她的工作報告怎麼也不該我來替她寫。應該是市委秘書長組織一幫秀才執筆的。市委辦公廳底下有個秘書科，大大小小的各種秘書不少於二十個。這些人大多飽讀詩書，胸懷天下。手裏的筆也能妙筆生花。他們手裏出來的報告，都是美輪美奐，無可挑剔的。
甘露微笑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這樣吧，我告訴你一個秘密。我不相信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