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真正是笨!”奉婆照著我的後腦勺就是一巴掌,“甭管做什麼,你隻管將最後一個字弄個記字不就得了。這個記字是不管你買什麼賣什麼的,通吃!”
想想奉婆這話也對,就聽褚涵說道:“那就改叫蘇褚記好了!”
屋子裏一下子靜默了下來,我偷瞟了一下孝霖哥的臉,果然是拉得很長。
“憑什麼隻放你們倆的?我也幫了很多忙!”端著酒碗喝酒的光頭一臉不悅,那褚涵偏就頂了他一句,“我掏了本錢的,你掏了什麼?”
“心!蒲爺掏得是心!”白了眼褚涵,光頭嘟個嘴猛地將酒碗中的酒一飲而盡,將酒碗一撂,嘟囔道:“不就是銀子嗎?蒲爺有!”說完伸手入懷,從懷中掏出兩錠碎銀子拍在桌麵上說道:“這是蒲爺的本錢。”
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想笑,因為褚涵的臉已經相當的難看,但是誰都知道蒲玉大爺是絕沒有太多錢的,他的錢要麼用來買藥要麼用來喝酒,這是每一個知道他的人都知道的事情。買藥,是因為他總尋人打架落得一身傷,買酒,則是因為他那鼻子和嘴巴實在受不了酒蟲的誘惑。
“蘇蒲記,不錯的名字。”靜靜看書的孝霖哥猛地說出一句,褚涵的眼神立刻變得凶巴巴的,而蒲玉則樂開了花,將桌上那兩錠碎銀子往我手中一塞說道:“妹子,去買些花來戴,買點胭脂擦!”
我看著光頭不知該說什麼,就聽孝霖哥猛地吼道:“你給我放開她的手!”立刻,光頭就好像做了賊一樣,兩手支楞得很高,我茫然地看著手中的兩錠碎銀真不知是該笑還是該哭。
店鋪的名字似乎再沒誰刻意地去討論,接下來是我們幾個女人認真討論著孩子的名字。我留下了那個腳捆方巾的男嬰,他來到我們這裏已有數日,前些天我們隻顧忙著囤菜製作鳥人的事哪裏顧得上他,終日都叫他小家夥,這一會是徹底得空了,該給他起個像樣的名字了。
你一言我一語,我們頃刻間嘴裏便冒出了不下二三十個名字,一陣唾液橫飛,最後終於定下了這孩子的名字:俫玖。正是取自他母親留下的由來已久四個字中的字。
十四爺為孩子定下了俫與玖字,他說這孩子命裏需要人幫襯著,就好像他連親娘的麵都沒有見到便落在我們手中一直照顧,便取了人字來。
俫玖,小玖,我們圍著他一個勁地逗弄著,渾不覺時間過得飛快。
夜裏,四叔等人空手回來了,感情是剛進城門便被早已等在那裏極不耐煩的公公將木鳥取了去,回到院子裏,我們端出早已準備好的酒菜佳肴,慰勞這些幹出漂亮活計的家夥們,那夜,院子裏的燭火始終亮著,杯盞交錯的聲音也是不絕於耳。礙著大家的興致,荷心、小舟、素雲甚至苨婆都沒有睡去,她們時刻地為那些忙壞了餓壞了的男人們準備酒菜,看著他們笑得開心,自己似乎也得到了滿足。
忘了是第幾次進廚房偷糖果子吃,我依舊改不了小時候就饞嘴的毛病,沒想到人就被褚涵悄悄拉至一處。
看著我,他一臉的平靜,沉默了好一會才說道:“他叫我進宮去,叫我帶句話給你。他說,他似乎知道你是誰了又不太想知道,在聽說你是女孩的那一瞬間他突然明白了有些東西他原用不著那麼在意,有也好沒有也罷,來過也好去了也成,如果心一定要為什麼糾纏的話,那永遠都是自己受苦。他說他很想放下這種苦,很想遠離被流言拖累的心,不管天官到底是什麼,到底是誰,他希望你還是你蘇茉莉,而他還是他。”
緩緩低頭我說道:“其實他用不著讓你帶這番話給我的,原本我就沒有在意過什麼,更沒奢望過什麼,我還是我他還是他,這比什麼都要好。”
“其實……”褚涵皺皺眉,“他為了天官一事煩惱了好一陣,他心裏根本放不下這個傳說。你不知道他曾經多麼渴望天官,希望天官的到來能幫他改變些什麼,饑荒或是戰亂,可當知道你是女孩的那一刻,我看到了他眼裏的退縮,他目前還沒有足夠的勇氣來正視你。不過他也說了,希望你能在京師快樂的生活,或許哪一天你們會相見在某個地方也未可知。”
褚涵說完這番話轉身走回院內跟大夥一起吃著喝著,似乎他從沒有什麼避開大夥的舉動,我則待在一角反複品位著他說的這些話,心裏亂得一塌糊塗。
望著紫禁城,我心裏泛起苦澀:他原用不著那麼在意的。他可知道,我自幼就沒奢望過什麼,我一直都知道自己就是那個平平凡凡普普通通的蘇茉莉。
你,何苦要讓自己的心如此不安?我心裏大聲喊著:能做出那麼活靈活現東西的你,該是個心思怎樣玲瓏的人?繼續你的夢吧,讓那些關於天官的傳說都煙消雲散灰飛煙滅,你仍舊是你,我也依然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