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祠翩想(1 / 1)

那是周恩來總理剛去世。我所在的那個縣劇團,集體在大排練場聽中央台播訃告,集體嗚嗚嚶嚶哭泣。個別女演員已是放聲號啕,唱黑頭的副團長,牛吼一般地泄悲哀。

也許後人難理解,甚至說那是說假話的年月做模樣。我卻可以發誓說:那情分絕無一絲的虛假。

沒幾日,我回鄉見到老父親。我告訴他:“周總理歿了。”他定死一對渾濁細小的眼睛,半日才歎出一口氣,喟然道:“他老了。論說也該歸天了。不過這個人,當修一座廟敬起。”

我心猛地一狂蕩。直目回望他,父親的情態極肅然。

我自己是明白的:以周總理的品德貢獻論,絕不在關羽、孔明下,要說有大功德即立祠,他是當之無愧的。在中國人眼裏,他是爭輝於寰宇的國相,又是疲奔於國事的公仆。在國外人眼裏,他是世紀的明星,是中華的驕傲。

正因為他的一生就是為黨,為民,為國作奉獻,作犧牲,“春蠶到死絲方盡”,才贏下1976年1月8日那場普天痛泣的大飛雪,普地縞裝的白世界。聯合國大會破例為他肅立致哀……人做到周總理那份上,舉國舉世景仰,與神也無二致了。

我又想到立祠的事。溯想他如何從一個人向人民心中那個“神”一步一步走過去。他一生沒去爭高位,他是赤條條地來又是兩手空空去。他何止國外無存款,何止終守鄧大姐,他連一個後嗣都沒有留下來。但是我敢說,他死後確有一座周公祠,鑄立在中國人民心扉裏。

《共產黨人》1992年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