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神拳李六兒被彭公拷打,受刑難忍,說:“求老爺饒命,小人我從實招來。隻因那一日在通州路遇武喜,我問他往哪裏去?他說奉主人之命,往家裏去買辦對象,須得兩個月才能回來。小人聞聽,想起武喜之妻甄氏十分美貌,我回家到了晚晌,帶著一把鋼刀就到武喜家去,跳過牆,見上東房裏間屋內,燈光閃閃,我舔破了窗紙,瞧了一瞧,那甄氏和衣而臥,炕桌上放著五封銀子。小人進了房內,把甄氏推醒。甄氏一瞧,認識小人,說六弟你做什麼來的?小人說:‘嫂嫂,我白晝之間,聽說武喜不在家中,你一個人睡覺,好不冷清,我來與你作伴。’甄氏說:‘你胡說,我若喊起來,叫人把你拿住。’說著她就嚷。小人甚是害怕,一刀把她殺死,把桌上放著的五封銀子帶在兜囊之內,把人頭用包袱包好,擲在開飯鋪的胡明後院之內。因胡明為人可惡,不認鄰裏鄉黨,我恨他,故移禍於他。”彭公說:“胡明飯鋪在哪裏?”李六說:“就在張家莊。”
彭公聽罷,吩咐馬清、杜明,傳胡明到案。
二役方要下堂,忽聽有人喊冤,一個少年拉住一人,有二十多歲,是買賣人打扮,跪至堂前,說:“小人劉元,告的是他胡明。”馬、杜二役一聽,也站住了,說:“回老爺,這就是張家莊開飯鋪的胡明。”彭公點頭,問劉元說:“你告他所因何故?”劉元說:“我給他當夥計,每月工錢三吊整,因上月小人在後院出恭,見胡明在那裏用鐵鍬要埋人頭,那時被我看破,我說:‘胡明你害了人啦,我告你去。’他一害怕,許給我一百兩銀子,定於這個月給我。他不給我錢,今天我跟他要銀子,他說我訛他,還口出不遜,打了我一頓,求老爺公斷。”彭公說:“你有何話說?”胡明說:“小人開飯鋪生理,隻因上月,天有五更之時,在後院出恭,從牆外擲過一個婦人頭來。我一害怕,遂將那擲來人頭,埋在後院之內,當時被夥計劉元看見,我許給他銀子是實。”彭公遂派馬清跟胡明去把人頭找來。
彭公把一幹人犯齊集在公堂,把人頭也取來了,給武喜驗看。武喜說:“這是小人妻子的人頭。”那隻黃狗見了武喜,搖頭擺尾。武喜說:“這條黃狗乃是小人家的,走了有兩個多月了,不知今天因何來此!”神拳李六說:“老爺,這事也奇怪,那狗乃是武家之狗,自從我殺了甄氏,它天天跟著我。不知它幾時咬了我一隻青布靴子來告狀,該當小人犯案。”彭公訊罷,提筆判斷:張應登身為生員,以上淩下,見色起意,以致甄氏被殺,例應杖八十。念你書生,罰銀五百兩贖罪。張得力殺女救主,忠義堪嘉,賞銀五百兩。胡明見頭不報,杖四十,枷號一個月。劉元、武喜免議。李六兒貪色起淫,因奸斃命,例應斬立決,候府文書到衙施行,先行當堂具結完案。李六入獄,胡明枷號一月釋放。
彭公斷完此案,退堂晚膳。次日天明起來,早飯後,忽聽外麵來報,說有順天府文書到,差官稟見。彭公說:請進來。
少時請進差官,與大老爺見麵。四衙老爺並城守營全來了。拆開文書觀看,內有京報官抄一紙,上諭:禦史李秉成奏三河縣彭朋輿情不洽,任意妄為,著即革職。三河縣事,著典史劉正卿護理。彭公看罷,知道是武舉武文華的手眼,無可奈何,打發差官起身,然後說:“二位寅兄,候我盤查三日,再為交代。”
劉正卿答應告辭。這一文書,哄動了三河縣那些軍民人等,也有願意彭公卸任的;也有說可惜一位清官,一旦卸任,這必是武家莊武舉武文華辦的,他乃是索奈皇親的義子,五府六部,很有聲勢,必是為左青龍之故。大家紛紛議論。
單說俠心俠腸的英雄白馬李七侯,聽人傳言武文華搬弄人情,把彭公參了,怒氣填胸,到了書房內,見了老爺說:“方才我聽人說,你老人家被參,不知所因何來?”彭公長歎一聲說:“李壯士,我實指望為國盡忠,與民除害,不想半途被李秉成所參,我也無顏見三河一縣之人。”李七侯見彭公一點精神沒有,有冤無處去訴。李七侯說:“老爺請放寬心,暫住這裏,我管保你老一月之內官複原職。”彭公說:“李壯士不可,此事焉能那樣容易。”李七侯說:“我認識一個武成,他乃神力王府的管家,在王爺跟前很紅的,說一不二,我去給老爺托著,請老爺千萬別走,多住四五天再走不遲。”說罷,李七侯出了衙門,上馬竟撲武家疃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