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衣香鬢影(一)(1 / 2)

拓跋瑤跳坐高榻上,穿著絲履的腳一蕩一蕩,手裏拿著那張粉箋翻來覆去地看。

“六公主,”馮妙無奈地搖頭,“你怎麼突然來了,也不叫忍冬通報一聲。”打量著她身上的裝束,似乎跟平常有些不同。

拓跋瑤向她甜甜一笑:“我早聽說你住在這,可一直沒機會來,今天剛好路過,順便來看看你,這張紙箋就當見麵禮,送給我好了。”

馮妙哭笑不得,哪有闖進人家住處,還要問人家要見麵禮的?她知道拓跋瑤生性如此,也不跟她虛禮客套,問道:“公主這是從哪來?”

拓跋瑤把粉箋放進袖子,左右看看確定四下無人,才湊近了小聲說:“你該問我要到哪去,我要去雲泉寺。”她見馮妙表情驚訝,趕緊做了一個“噓”的手勢:“是皇祖母準了的,她老人家給了我一塊出宮的令牌,不過,皇祖母隻準我出宮上香。”

她帶著些壞事得逞般的得意,指著身上的漢人衣裝說:“其實,我是去聽清談的。”

馮妙更加吃驚,她竟然知道什麼是清談,還如此興致盎然。前朝高門士族子弟,喜歡聚在一起,專挑生僻的玄學問題析理問難,越是辯得晦澀艱深,越受人敬重。可是自從前朝南遷以後,在北方一帶就很少能見到了。

拓跋瑤難得見到有人願意聽自己說話,越發興奮起來,講得手舞足蹈。有人在雲泉寺每日備好清茶、在竹簾後待客,若是來人能將答出他的問題,或是將他駁倒,他便會從竹簾後出來相見。起先無人問津,可是一天天過去,竟然沒有一個人能將他從竹簾後請出來。慕名而來的人越來越多,幾乎快要踏破了雲泉寺的門檻。

“他昨天問,是建康遠,還是太陽遠。”拓跋瑤從高榻上跳下來,比劃連連,“有人回答,這還用問麼,自然是太陽遠。可是竹簾後的人很狡猾,立刻反問,那為什麼現在看得到太陽,卻看不到建康城呢?結果那個回答的人就啞口無言了。”

馮妙心下了然,原來是有人故弄玄虛、博取聲名。她一時好勝心起,便對拓跋瑤說:“你今天去了便問他,如果建康城比太陽還遠,那為什麼經常有人從健康來平城,卻從沒聽說有人從太陽來呢?”

拓跋瑤愣了一愣,接著拍手大笑:“太好了,這下我看他還怎麼說。”眼睛轉了幾轉,拓跋瑤走上來摟住馮妙的胳膊:“不如你跟我一起去吧,你那麼聰明,從前在知學裏,我已經見識過啦。你要是去了,一定能叫他從竹簾後麵出來。”

馮妙搖頭,她不想在這個時候惹麻煩。拓跋瑤臉上露出些失望神色:“等你封了妃、有了自己的寢殿,我就去跟皇兄說,讓你天天陪著我玩兒。”

滿腹春情,都被拓跋瑤給攪散了,馮妙無心再做粉箋,索性躺在床榻上小睡,半睡半醒間,又想起一件事來,叫來忍冬,附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讓她去告訴姚福全。

當天晚上,姚福全便帶著二十幾名甘織宮的宮女,請暢和小築的娘子們挑選。按照宮裏的規矩,從暢和小築遷進各宮各殿後,就算是正經主子了,從家裏帶來的粗使婢女,都不能帶進禁宮,要在宮中重新分派宮女。

姚福全提早去稟告了太皇太後,說皇上大婚之後,甘織宮裏的人原本是要攆出去的。可是宮中人手不夠,再挑選新的宮女又未免太過麻煩,不如幹脆從甘織宮篩選一批年紀小、又不願出宮的,供待選的娘子們挑選。

太皇太後聽了,十分欣慰,這樣做剛好可以凸顯寬仁,讚賞姚福全思慮周到,賞了他兩個金裸子。

馮妙在他帶來的人裏掃了一眼,果然看見予星站在其中,姚福全的確辦事周全妥當。

那些看著聰明伶俐,相貌卻平平的,最先被挑走了,誰也不想在自己身邊留一個不安分的禍害。馮妙原本就隻想要予星一個人,等其他人挑得差不多,她才走上前,手指剛要指向予星,便聽見有人說:“我要她了。”回頭一看,馮清水蔥似的指甲,正點在予星麵前。

予星原本看見馮妙,知道她一定會選自己,雙眼炯炯發亮,隻盯著馮妙看。沒想到馮清半路殺出來,偏偏要搶馮妙看中的人。予星一急,說出的話便有些口無遮攔:“這位小……這位娘子,奴婢粗手笨腳,什麼都不會做。”

馮清撫著指甲,眼神直往馮妙身上瞟:“粗手笨腳、什麼都不會做的人,姐姐能看得上麼?”

馮妙知道她未必真的想要予星,不過是想給自己一個下馬威,偏不讓自己如願。“不過是個低等宮女罷了,這麼爭搶,豈不是顯得馮家連個像樣的婢女都沒見過?”馮妙放開手,轉身對姚福全說,“不如你帶她去內六局吧,看哪裏缺人,給她安排個差事做,也不辜負了太皇太後的恩典。今天挑選剩下的,也都帶去內六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