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做什麼,隻管說就是。”林琅帶著一貫的溫柔笑意,“謝謝你肯幫皇上。”
“林姐姐,我是幫你呀,”馮妙有些不自然轉開視線,又抬起頭半是玩笑地說,“要請姐姐做一回禍國妖妃,先跟皇上要一大筆銀子來。”
六月初六,貞淑媛林琅在長安殿設宴,邀請平城內貴胄宗親的女眷,帶著家中年幼的子女,入宮赴宴。眼下林琅是宮中位份最高的嬪妃,又有身孕,雖然拓跋宏並未許她統理六宮的權力,可女眷們一來好奇,二來也想跟這位禦前新寵多多親近,都紛紛盛裝赴宴。
馮妙把林琅阻攔在後殿,隻讓長安殿的侍女寧兒,到殿前迎客,無論是誰問起,都說淑媛娘娘早先身子不適,這會兒還在梳妝。
“來的都是身份尊貴的夫人,有好幾位,還是皇上的長輩,不出去迎接,實在太失禮了……”林琅坐立不安,幾次要出去,都被馮妙硬生生按住,最後幹脆用豆粉混合水草搗成的泥漿,敷住了她的臉,讓她想出去也不能。
馮妙拿起牛角小梳,把林琅的烏黑長發打散,分在肩頭兩側梳理,卻並不盤成貴婦中常見的雙環高髻。她用一串細小圓潤的玉珠裹在發間,把頭發一束一束地梳進來,結在腦後。
額前、兩鬢,她都各留出一些垂下的發絲,向兩邊延伸開去。沾一點桂花頭油,她用一支銀釵配合著牛角小梳,把林琅的鬢發整理貼合,南朝女子中流行的緩鬢,配上林琅小巧精致的麵容,越發顯得溫婉如水。
馮妙擦去她臉上的泥漿,幫她勻麵、上妝,指尖挑起一片花鈿,貼在她額前,仔細整理好,才把銀背鎏金雙燕鏡捧到她麵前:“姐姐現在不用怕了,外麵的宗親貴婦,見了姐姐的樣子,隻怕驚訝得話都說不出來了。”
長安殿前殿,已經有小孩子開始哭鬧,貴婦們也等得不耐煩,彼此議論著林琅恃寵而驕,不把她們放在眼裏。
任城王拓跋澄的夫人,平日本就性格爽利,越想越氣,就要叫來侍女起身離席。恰在此時,殿門大開,一對侍女在前引路,林琅從殿外緩緩步入。
見慣了短衣束腰窄裙的鮮卑貴婦們,都屏住了呼吸看著她身上的衣裝,丹碧色紗紋雙裙,配廣袖絲紋上裳,衣袂寬大飄飛,隨著她的步子緩緩輕搖。裙裳之外,罩了一件刺繡鸞紋拖地長衣。三尺多長的拖尾上,金線繡成的飛鸞圖案熠熠生光,在地麵上舒展得極盡華貴。
馮妙特意安排林琅繞了一段遠路,從長安殿正門進入,就是為了讓她在長長的通道上,把這件罩衣的精美貴氣,全部展現出來。她的肚子已經很明顯,可是並沒有破壞衣裳的和諧,反倒讓她整個人,都生出一種端莊素雅。
林琅原本就生得極美,五官玲瓏纖巧,眉眼間帶著幾分愁緒。這套南人漢家的衣裝,穿在她身上,別有一種欲說還休的美感。鮮卑貴婦們看得目瞪口呆,直到林琅落座,才回過神來。
馮妙向林琅點頭輕笑,示意她不必緊張。今天她是宴會的主人,照例應當由她先飲第一杯酒。林琅端起素瓷小盞,搖搖向各位宗親貴婦舉起:“本宮來遲了,先道個不是。今天請的都是宗室至親,請隨意盡興。”
她第一次自稱“本宮”,話一出口,臉上就又紅又熱,趕忙接著喝酒遮掩過去。
馮妙這時才從她身旁走出,手裏托著一隻彩盤,向座下的貴婦們福了福身,說道:“淑媛娘娘一向惦記著各位,無奈身子不好,一直不得空。今天請各位夫人們帶著子女前來,也是因為淑媛娘娘自從有身孕後,便特別喜歡小孩子,今天還專門準備了一點小玩意兒,給公子小姐們隨便拿著玩兒。”
彩盤上放著一排梨木做成的小盒子,盒麵上用漆料勾畫著各色圖案,顏色鮮明,很討小孩子喜歡。馮妙依次走過去,每一桌上的小孩子,不等她說話,便伸手來拿。
梨木盒子裏麵,放著一小摞紙箋,邊角都仔細裁剪打磨過,不會傷了小孩子的手。紙箋上,有的寫著字謎,有的寫著一兩句詩詞典籍。馮妙特別動了點心思,字謎把謎麵寫在一麵上,謎底寫在另外一麵上。詩詞典籍句子也是一樣,上下半句各分在紙箋兩麵。
太皇太後向來提倡鮮卑貴族學習漢家文化,宗親貴胄家的孩子,定期都要去知學裏聽講學。隻不過,這些王爺王妃們並不重視,因此真正學得好的並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