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七巧玲瓏(一)(1 / 2)

“嬪妾也想像林姐姐一樣,不惹皇上生氣,可是總也做不好。”馮妙心頭酸澀,可偏偏自己又覺得酸澀得毫無道理。

聽她提起林琅,拓跋宏無端升起一股煩躁。他這一生已經負了林琅,即使下令斬殺了害她死去的人,也無法彌補分毫。林琅對他而言,是勝似血脈至親的溫情,可馮妙不一樣。馮妙是長在他心口的一根刺,是去是留,都一樣疼痛。

“你何必拿自己跟林琅相比?你……”他今天已經說得夠多了,如果她自己不願明白,再說多少也沒有用。拓跋宏也不用人服侍,自己取過青玉發冠戴上,拂袖就走。

那句話落在馮妙耳朵裏,卻成了另外一種意思——你憑什麼認為自己敢跟林琅相比?馮妙緩緩閉上眼睛,扶著床欄蜷在地上,小腹裏翻江倒海似的疼,她從沒想要跟林琅相比……

忍冬見皇上帶著一臉怒容出去,趕忙進來:“娘娘,地上涼,到榻上休息吧。”她想不明白,皇上前一晚來時,還看上去心情不錯,見婕妤娘娘睡著,不準她上前吵醒。怎麼過了一晚上,兩個人都有些古怪?

廣渠殿的喜訊,很快就傳得六宮皆知。高照容晉封成從二品充華,雖然隻高了一級,卻已經是九嬪之一。在皇後、左右昭儀和三夫人都空缺的情況下,她是眼下品級最高的妃子。

高照容一向怕熱,自從進了五月,內六局就每天上、下午各送一次冰雕到廣渠殿。整塊存冰雕鑿成圓盤葡萄或是鸞鳳銜尾樣式,供她放在廣渠殿內,慢慢融化了納涼。整個皇宮裏的存冰,差不多都給了她了,連太皇太後的奉儀殿,也隻是過了六月中旬,才偶爾要些小塊的冰來鎮瓜果。

自從傳出有孕的消息,冰倒是不用了,高照容直接去求太皇太後,要了一塊冰種寒玉雕成的蓮花送子像,擺在廣渠殿裏驅除暑氣。

闔宮妃嬪聚集在崔婕妤的拂熹殿裏,商議七夕節慶的時候,隻有高照容不在場。一來二去,話題就說到她身上。盧清然最是不忿,拈著顆葡萄卻不往嘴裏送:“去年貞皇後懷著皇長子的時候,也沒像她這樣身嬌肉貴。太皇太後也太慈和了,由著她要東要西。”

王琬在一邊勸解:“姐姐,還是少說兩句吧,人家是渤海高氏出來的小姐,哪是咱們比得了的。”她口中的勸解,向來隻會讓人越發心中不快,盧清然果然冷冷地“哼”了一聲:“也不知道渤海高氏的族譜上,有沒有她這一支。”

其他漢家小姐,都吃吃地笑了起來。馮妙低頭不語,卻知道這裏麵的緣故。高氏先祖原本是高句麗人,太祖在位時,才一路遠遷來到平城。後來高氏日漸煊赫,平原郡公便不承認自己是高句麗人,隻說自己原本是渤海高氏的後人,為了躲避戰亂才舉家北遷進入高句麗的。平原郡公高肇幾次想去渤海老宅祭拜家廟,都被渤海高氏的家主婉言拒絕了,隻有高氏旁支一個品行向來不佳的小輩,肯跟他以叔侄相稱。

馮清卻板著臉不高興,她一向以鮮卑血統自傲,反倒不大看得起這些世家小姐,端了一碗梅子冰水慢慢地喝:“渤海高氏自家的事,外人誰清楚啊?我倒是聽說,渤海高家的孫輩,原本有個叫高禧的,因為跟鹹陽王的名諱相衝,自請改了個護佑的佑字,皇上為此還專門嘉獎他忠孝呢!”

自從跟著高太妃協理六宮,馮清的確比從前圓滑成熟不少,隻是那股自高自傲的跋扈勁頭,仍然沒有變。一句話似褒實貶,把整個名門世家都譏諷了一番。至於主動去攀附、冒認世家後裔的平原郡公,就更不用說了。

王琬摩挲著手指上的鑲祖母綠戒指說:“聽前幾天去診治的醫正說,高姐姐的身孕已經有四個多月了。我們沒生養過的,也不懂,四個月了才剛開始有害喜的反應麼?”話裏的意思再清楚不過,高照容應該是五月初就知道自己有了身孕,故意借著怕熱天天索要冰雕,任誰也想不到有孕的人還會如此貪涼。等過了胎像不穩的頭幾個月,才說出來。就算旁人對她這一胎心懷嫉恨,這時也不好下手了。

一句話又說得旁人臉色都不大好,高照容如此小心,自然是提防著她們。這次倒是馮清冷冷淡淡地“哼”了一聲。她侍寢最早,卻一直沒有動靜,博陵長公主不知道私下送了多少藥方來,都沒有效果。時間長了,博陵長公主進宮來看她時,也難免心急數落她幾句。

崔岸芷一向是最和氣好脾性兒的,眼看氣氛不好,趕緊叫宮女拿上溫熱的玫瑰露來,挨個送到各人麵前,清清嗓子說:“什麼這家那家的,聽得我頭都暈了。就算是夏天,也別光吃那些冰鎮果子,還是喝一碗清清淡淡的玫瑰露吧,熱的發起點汗來,更能消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