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檀音嫋嫋(一)(1 / 2)

高照容像剛回過神來似的,幽幽地開口:“今天不是各位妹妹的錯,玉像在我的廣渠殿內摔碎了,是我沒有妥善保管好。我會向太皇太後請罪,說明這事跟各位妹妹無關,請她老人家責罰我一人。”

她這麼一說,袁纓月和王琬的神情,明顯地鬆緩下來。馮清沒說什麼,卻抱著勝雪,把頭轉向一邊。平常對高照容奢侈作派頗為不滿的人,見她此時自己認下全部過錯,對她的印象也改觀不少,至少沒再當麵譏諷。

這時春桐已經帶著長安殿的韓醫正匆匆返回,立即請他給高照容診脈。平常進宮來的醫正,多是上了年紀的老人,可這位韓醫正卻很年輕。宮中女眷需要避諱,被淺眉引到側殿等候。

馮妙也要一起過去,卻被高照容拉住了手:“姐姐,陪陪我。”高照容柔弱起來,帶著小鳥依人的可憐相,馮妙拍拍她的手背,留在床榻邊。

韓醫正仔細診了脈,隔著輕軟床帳問:“娘娘平日可是睡的不好,夜裏常常發汗?平日胃口如何?”

淺眉替她回答:“娘娘的確經常睡不安穩,有時夜裏冷汗淋漓,白天吃飯也沒有什麼胃口,總說嘴裏嚐不出味道。”

“這就是了,”韓醫正低頭垂手答話,“娘娘的胎像無礙,隻不過體質虛寒,需要用藥調理一下。”他猶豫了一下,才說:“臣的專長在小方脈上,在宮中也一向隻照料皇長子。娘娘和腹中胎兒都是千金貴體,臣不敢隨意用藥,還是盡快請一位擅長婦科一脈的醫正來,比較穩妥些。”一窗之隔,韓醫正的話,清晰地落進眾人耳朵裏。

高照容也不強求,叫淺眉給了他賞錢,好生送出去。“姐姐,”屋內隻剩下馮妙,高照容伏在枕上,又拉著她的手懇求,“明天一早,我要去向太皇太後請罪,我心裏害怕,到時候想請姐姐一同去。”

馮妙原想置身事外,可想到早先那一下溫暖有力的胎動,那種奇妙的觸感,好像還在她手心裏湧動。到嘴邊的話就說不出口,她隻能點頭答應了。

返回華音殿時,忍冬小聲咕噥:“高充華也太不小心了,太皇太後的賞賜,就這樣砸碎了。不過她也挺聰明,把事情扯到那麼多人頭上,太皇太後不好為了一件東西責罰這麼多人,更不好偏袒誰,估計也就是訓斥一番了事。”

馮妙隻是搖頭:“你還是沒看出來,高充華就是太小心了,那蓮花送子玉像才會砸碎的。”她對忍冬吩咐:“明天早些叫我起身,我要先去一趟奉儀殿,之後再出宮上香,你替我備好馬車。”

第二天一早,高照容便親自到奉儀殿來請罪。崔姑姑進來通報時,馮妙已經提早到了,正站在太皇太後身邊,親手服侍她用早膳。

崔姑姑簡略地轉述了高照容的話,最後說:“高充華自請禁足半年,請人修補那尊玉像,同時願為宮中小佛堂手抄佛經,以彌補無心之失。”

太皇太後小口喝著蓴菜湯,向馮妙發問:“昨晚的情形,你見著了?”馮妙躬身答應,把昨晚看見的,略略講了一遍,跟崔姑姑轉述的話,大體相同。

“嗯,那醫正怎麼說?”太皇太後怡然自得,既不生氣,也不著急。

“醫正說……”馮妙斟酌著用詞,“醫正說高充華的胎,隻要注意調理,並無大礙。”

太皇太後淡淡地“嗯”了一聲,指著一盤稍遠些的小菜說:“給哀家添些粟米粥,再把那盤香菜芽端過來。”馮妙點頭應“是”,照著太皇太後的吩咐去做。

“高充華還在殿外跪著呢,要不要……”崔姑姑有些疑慮地問。畢竟高照容現在懷有身孕,要是在奉儀殿門口跪出了什麼狀況,就算沒人敢指摘太皇太後的錯處,也未免有些說不過去。

太皇太後的語氣裏,帶上了點詭異的慍怒:“怕什麼?當年的李貴嬪,在哀家的奉儀殿門口跪了整整一個時辰,後來不也生下了宏兒麼?這些人,都在拿哀家當護身符使呢!”

崔姑姑想起舊事,不敢再說話。那時候李衝大人還很年輕,闖進奉儀殿帶走了李貴嬪,那也是這麼多年裏,李大人惟一一次當麵頂撞太皇太後……

馮妙見太皇太後喜歡香脆的小菜,又多拿了幾樣過來。手剛落下,就聽見太皇太後問她:“妙兒,你說哀家該怎麼處置她?”

馮妙布菜的手絲毫不停:“昨天清妹妹還帶了隻貓過去,是那隻貓先躥出來,才有了後麵的事。要是認真追究起來,發現過錯在貓身上,豈不是顯得太皇太後跟一隻小畜生過不去麼?”

她故意說得輕鬆調皮,勝雪一直是馮清養著,最聽她的話,要是真查出點什麼來,太皇太後的臉麵才掛不住呢。不管是真是假,眼下人人都認為,最不想讓高照容生下孩子的,就是馮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