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4、岌岌可危(一)(1 / 2)

徐無權把信收在懷中,掀起衣袍俯身跪倒,向王玄之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多謝公子教誨。”

王玄之注視著他走遠,才把玉骨折扇合攏,放進衣袖中。時間緊迫,來不及送信給元宏,隻能自作主張,即使明知會觸犯天子的逆鱗,他也隻能選擇這樣做。無論如何,他都不能眼看著那些宗室親王逼死馮妙。

嵩山竹林內,元宏正與遠道而來的天竺僧人對弈。他落下一子,原本被壓在一角的黑子,登時如猛龍出江一般,一掃方才的頹敗勢態,將白子死死扼住。元宏朗聲大笑,伸手在棋盤上撥了一把,黑子白子立刻混雜在一起。

正在此時,李衝帶著一名女子走上山來,向元宏略一拱手,正要叩拜下去。元宏從石墩上站起,快步上前攔住了李衝的動作:“李大人,這裏是佛門勝地,應該心無旁騖,不必拘泥於君臣之禮。”

李衝轉頭看向身邊帶著竹笠的女子,開口說道:“經過這幾天施針,皇上胸悶、頭疼的病症已經好得多了,是不是過幾天……”李衝心裏清楚,被竹笠上垂下的麵紗遮住五官的女子,便是元宏的生母李元柔。這個唯一的兒子,一出生便被抱走了,接到李衝傳信說元宏生了病,半生經過風浪無數的李夫人急得整夜無法入睡,可真見了元宏的麵,又不得不作出一副素不相識的樣子。如果這病治好了,元宏便要返回洛陽皇宮去了,李夫人不知何時才能再跟他見上一麵。

“針刺穴位,隻能暫時緩解病症,並不能去根。”李夫人緩緩開口,隱藏在麵紗背後的眼睛,久久地凝在元宏身上。他說話時的神態,分明就是先帝的翻版,李夫人看著他時,就好像又看到了深宮中那些或靜寂或激蕩的日子。

元宏轉過頭來,認真地聽她說話。因為幼年時的經曆,他從不輕易相信任何人,但他卻無端地願意相信眼前這個人。

李夫人平靜地說下去,把滿腔眷戀都掩蓋在毫無波瀾的語調中:“我有一個辦法,能幫皇上找到真正的病因,隻不過……會有些痛苦,時間也會長一些。”

“朕不會懼怕痛苦,”元宏客氣卻堅定地說,“但是朕必須清楚地知道,夫人想用什麼辦法來找到病因,因為朕不習慣依賴別人來做重要的決定。”

藏在袖中的手抖了一下,李夫人的眼中險些就要湧出溫熱的淚來,元宏的脾性,像先皇的熱烈,卻比先皇更堅韌,也像她的執著,卻比她更通透。李夫人握緊手掌,不讓自己的聲音有任何異樣:“我的丈夫曾經因為不小心,也中過類似的毒。他過世後,這些年我一直在查找醫書,想要閱遍天下所有類似的毒藥。如果有一天,我心裏珍重的人麵臨相似的情況,我便可以救他們。”

元宏一邊聽著,一邊微微點頭,天下立誌從醫的人,有很多都是從想要挽救親人、愛人開始的。心裏一個小小的願望,最後能夠成為一生的理想。

“可以引發胸悶頭疼的毒藥很多,但是能夠潛伏多年才被另外一種藥引引發的卻不多,”李夫人接著說下去,“我已經帶來了十幾種藥引,隻要一種一種試過去,看看哪種會誘發皇上的病症,就可以大概推測出皇上中的是哪種毒,再對症下藥,就容易多了。隻不過這些藥引,有的本身也有毒性,不會致命,但可能會讓皇上嘔吐、腹痛、高燒,皇上需要忍過這些煎熬,不知道皇上是不是能……”

“可以,”元宏點頭,“朕不能等死,就按夫人說的方法做。”

李夫人欣慰地點頭,告辭離去,藥引的順序要仔細考慮,用量也要小心控製,在真正開始以前,她還需要做很多準備。

李衝的目光追著她走進林蔭深處,少年時不惜與一個大家庭為敵的濃烈情愛,經過半生沉澱,已經變成了縈繞在心頭的一點牽念。她已經有夫有子,他也已經有妻有女,除了相信她的醫術之外,李衝也帶著幾分私心,想讓李夫人能像一個母親那樣,與元宏相處幾日。

等李夫人走遠,李衝才又對元宏說道:“皇上讓臣去做的另外一件事,也有進展。臣在平城皇宮中,找到了幾樣開國皇後留下的遺物。開國皇後留下的東西本就不多,大多都已經焚毀了,臣在甘織宮的角落裏,找到了一幅帶著開國皇後印鑒的字,那幅字的一角,便帶著木槿花圖樣,跟皇上畫的那幅完全盛開的圖,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