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東陽王是質問還是拉攏,高清歡都隻是淡淡地笑著,似嘲諷,似悲憫。等到東陽王把話說完,他才緩緩開口吐出一句話:“我也一樣,已經想好了退路。”
從這天開始,洛陽城內平靜如舊,可細心的人卻會隱隱嗅到一絲不同於以往的味道。前幾年為了南征和遷都方便,元宏已經把大部分羽林侍衛都調進了軍中。皇城的守衛便分成了兩個部分,內城仍舊由羽林侍衛巡視,外城便交給仍舊留有親衛的宗室親王輪流守衛,每半月輪換一次。
到月中時,便該輪換到北海王的親衛了。北海王自己是個浪蕩紈絝的閑散人,他手底下的兵卒,也個個都懶散得很,有時因為嫌棄兵甲、寬刀太重,便隻帶著空刀鞘在城樓上巡邏。
可這一次,北海王帶上城樓的兵,卻個個都穿戴得齊齊整整,藏在鞘中的刀磨得光亮鋒利,人人眼中都帶著幾分異樣的興奮。
外城的戍衛在午時換防,未時結束,城樓上原有的兵卒就都已經退盡了,全部換上了北海王的人。到夜半時分,北海王也破天荒地親自登上了城樓,這在從前可是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
按照東陽王的安排,北海王元詳要趁著夜色潛入內城,先解決了夜裏巡視的羽林侍衛,太子帶來的兵馬會在天亮時進入洛陽城,東陽王負責穩住所有的宗室親王,派兵把守他們的府邸,等到大事已定,便宣布太子登基即位。等到整個洛陽城都在他們的掌控之中時,就算元宏趕回來,也已經於事無補了。
幾位統領模樣的人湊上前來,其中一人笑嘻嘻地作了個跪拜的架勢,不叫王爺,卻開口叫了一聲“太上皇”。北海王在他頭上一敲,笑著斥道:“胡說什麼!今晚都給我精神著點,順順當當過了今天,才能叫上這一聲太上皇。”
估計著時間差不多,元詳把早已安排好的人聚攏到身邊,帶著他們往內城走去。內城的侍衛也是宗室子弟,自然認得這號人物,笑著上前問安:“北海王爺,您還親自帶人巡視啊?這種苦命的活,交給下麵的人去做就行了。”
元詳上前拍著那人的肩膀說道:“沒辦法,誰讓本王是天生的勞碌命呢……”兩人靠得極近時,元詳的眼中忽然閃過一抹狠色,一柄鋒利的尖刀被他藏在袖中,毫不遲疑地刺進了那人的小腹。
可憐這個原想討好北海王的侍衛,還沒弄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就大睜著雙眼軟軟地倒了下去,鮮血迅速在地上流淌出一小片殷紅來。
跟在元詳身後的幾人也迅速上前,幹淨利落地解決了餘下的羽林侍衛。他們本來就在人數上占了優勢,對方又毫無準備,結果自然毫無懸念。元詳得意地冷笑,似乎看到太極殿內盤龍金柱上的龍爪,正向他揮動。他叫自己帶來的人,把這些屍身拖到一邊,自己邁步就要繼續往內城去。
就在此時,一名原本該在城樓上守衛的北海王府親衛,忽然氣喘籲籲地跑過來,直挺挺地跪倒在北海王麵前:“王……王爺,不好了,皇上……皇上回來了。”
北海王大驚:“你說什麼?”這個皇兄從小就處處比他強,此時猛地聽說元宏回來了,北海王元詳還真嚇了一跳。他一把抓起那名親衛的衣領,厲聲問道:“皇上現在人在哪裏?你是怎麼知道的?”
那名親衛被勒得快要喘不過氣來,費力地答道:“在……在城外官道上,兄弟們在城樓上都看見了,是皇帝的車駕沒錯。”
元宏回來了,今晚的事情恐怕就沒那麼順利了。北海王元詳推開那名親衛,陰沉著臉想了又想。這個時候,無論如何來不及去跟東陽王商議了,至於高清歡,他更不知道該到哪裏去找,再說他也早就受夠了高清歡那副冷冽陰寒的模樣。
他瞥了一眼地上的血跡,羽林侍衛已經被他殺了十六名,這事情是無論如何也遮掩不過去的,這回連丹楊王也護不住他了。即使他有心想要收手,隻怕也來不及了。
元詳抽出佩刀,對身邊的王府親衛說道:“不用管他,繼續跟我入宮,過了今晚,他就不是什麼皇帝了。”他轉身用刀尖指著那名趕來報信的親衛:“你回去,傳我的號令,不準打開城門放他進來,等他靠近城樓,直接亂箭射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