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 李斯之死,天地變(1 / 2)

初冬的風,夾雜著細微的嘶吼,淡淡的血腥,預示著即將上演的殘酷。一個偌大的刑場,被萬千民眾圍的水泄不通,身披鎧甲的士兵,森嚴的站著,冷酷的麵龐,維持著無人作聲的秩序。

馬車,吱呀的駛向那刑場中間跪拜的黑壓壓的人群,周圍的人群,自主的為馬車讓開一條路,讓的,也是對一代名相的默哀與悲歎。

哐當!

馬車停住了,停在那刑場的邊緣,包裹著黑布的囚籠,讓人看不見內部的場景。一名士兵跳上馬車,緩慢的掀開一道裂縫,一個身形佝僂的老人,用帶著鐐銬的枯瘦的手,擋住那冬日明亮而又寒冷的光芒。

現場跪拜的人群,凝視著這位老人,漸漸的,哭泣聲開始彌漫,莫名的悲憤,在刑場上空凝結。

“走吧,丞相。”在老人身邊的士兵,輕輕的攙扶著他,唯恐下一刻,這位老人就無法獨自前行,到達刑場。

老人似乎適應了陽光,那一開始急劇收縮的瞳孔,也慢慢的恢複原狀。

一步,一步,隨著鐐銬在地上劃拉出的嘶鳴,敲擊在人們的心上。

這時候,一名跪倒的男子,膝行向前,匍匐在老人麵前,沒有眼淚,因為他知道,眼淚,無法挽救這結局,“父親!”男子輕聲喊道,聲音中沒有哀怨,有的,隻是對於一名父親的尊重。

老人正是李斯,一名打造了大秦帝國的名相!

“怎麼不見李由?”沙啞的話語,差點讓跪在地上的男子落淚。李斯的目光空洞的看著虛空,不知在回憶著什麼。

“兒亦不知。”男子依舊匍匐在地,他怕他一看到此刻的父親,就不會如此的堅強。

旁邊押送李斯的士兵,見此,不忍心的小聲開口到,“李由已於前月死於賊兵之手。”

李斯沉默良久,歎息著說道,“也好,今日,李氏一門,絕矣!”

今日,李氏一門,包括了李斯的父族,母族,妻族,近千人,黑壓壓的跪成一片,所以,光是劊子手,就有十名,而李斯,當然是由資格最老的一名行刑,或許,這就是對於一代名相最後的安慰吧。李斯為帝國立下了那麼大的功勳,怎麼也不該淪落到這樣的下場。然而,這些都是朝廷的事,他對此沒有任何發言權,他所能做的,就是盡量把刀磨得鋒利些,讓李斯,死的不那麼痛苦。

午時已到,監刑官拖著聲音,打破了現場的沉默,“時辰已到,行刑!”

這就要離開了麼?李斯看著鹹陽宮的方向,此刻的他,多麼希望從那裏,會有一匹馬,絕塵而來,可惜,終究都是幻想,李斯慘笑著,咽下那一口不甘心的氣息。

旁邊那名劊子手,看著此刻的李斯,心中歎息,一名為帝國做出了如此貢獻的人,竟然落得個如此下場,著實讓人悲哀,“丞相,不用等了。”

一句話,讓李斯的瞳孔濕潤了,多少年的信仰崩塌,就如此毀於一旦。他看向跪在身邊的李瞻,強笑著說,“吾欲與若複牽黃犬,俱出上蔡東門逐狡兔,豈可得乎!”言畢,卻再也無法控製自己的眼淚,父子二人相擁痛哭。

臨死,李斯的腦海裏,浮現的並不是他那風光的一生,而是他年輕那會兒,在家裏的溫馨場景。那時候,他總是和兩個兒子一起,牽著一隻黃狗,出上蔡東門,在野外追逐狡兔。那時候,他還以為自己將在家鄉上蔡終老一生,作一個安分守己的普通人。倘若就那樣平凡地了卻一生,難道就真的比他現在所過的一生要不幸許多嗎?這個問題,李斯無法回答。

劊子手好不容易才將李斯父子分開。李斯麵色平靜,不再說話,他從來都是一個務實的人,他將坦然接受自己的失敗。他是李斯,他沒那必要,他不需要死之前說什麼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他是法家代表人物,李斯的心中,永遠知道些什麼。

劊子手剝去李斯的衣衫,但見他背上青紫相間,傷痕縱橫交錯,無有一塊好肉。劊子手也是心中一酸,李斯這麼大把年紀,真不知這些酷刑是怎麼熬過來的。好在,不用再熬了,一切的功與罪,一切的苦與樂,都將一刀兩斷,歸於虛無。

李斯閉目不語,初冬的風,罕見的滾燙,吹拂在他蒼老的臉龐。

劊子手拍了拍李斯的肩,道,“請老丞相放心,不會痛的。”說著,他的助手將一盆涼水猛地潑在李斯的身上。李斯猝不及防,渾身一激靈,正當此時,劊子手的大刀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帶著反射的陽光,砍入李斯的腰間,其勢不衰,竟穿越而出,將一個完整的李斯斬成兩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