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叫你的名字37(1 / 1)

馬閑人

老街養忙人,也養閑人。馬閑人就是老街三大閑人之一。

老街地麵金貴,留下能踢趟開手腳的閑地不多。街東靠近麗京門處是一小塊公園,有兩個籃球場大。在商場林立的繁亂之中辟出一片有山有水、綠樹成蔭的清靜天地,自然成了顧客遊人閑神雜仙聚集的地方。

小園內的竹林旁錯落有致地支些茶攤,規模都不大,一兩張紅漆茶桌,兩三把大銅壺,四五個藤編躺椅,八九個竹紮小凳,十幾隻白底藍花的瓷杯,遊客小憩或三五朋友下幾盤棋、打幾把牌。茶攤的主人收些茶水費和座位費。老馬就是在園子裏寄生著的閑人。閑人不是遊手好閑,稱得上閑人的也是有兩把刷子的主。這種閑人是經常光顧園子,地熟人熟,見多識廣,可以為茶攤招徠客人,陪同下棋、打牌、侃大山,又能解決處理一些遊客與攤主之間、攤主與攤主之間雞毛蒜皮之類的糾紛。一般的園子都養有幾個閑人,而麗京門園子惟獨一個馬閑人。

老街西頭有個“林中苑”,園中的韋不拔是韋大閑人,韋閑人很想到繁華的麗京門園子闖蕩闖蕩。那天,韋閑人就搖著鵝毛扇來到了麗京門。馬閑人聽說有同行撬上門來,自然是不甘示弱。韋閑人正與休閑客談論千年蟲問題,馬閑人便借機搭上話來,聲稱自己見過千年蟲。韋閑人知道是地頭蛇前來挑戰,早有防備,立時將千年蟲問題的由來、後果道個嚴嚴實實、幹幹淨淨,不給馬閑人插嘴的機會。馬閑人不氣不急,呷一口茶:球!千年蟲我見過,那家夥是千年前滅絕的一種怪病菌,現在被人類克隆複活了,計算機沒設計好,讓千年蟲通過英國瘋牛病逃出了歐洲,全世界都遭了殃。馬閑人瞧著韋閑人不屑的神態,躊躇滿誌地說:好,你等著,我用事實與你說話。第二天上午馬閑人帶著四個被千年蟲害慘的病人光顧馬馬閑人攤位現身說法,千年蟲如何害得他們染上淋病,並拿出化驗單為證,喝茶、休息的客人驚得紛紛離座。攤主隻得請韋閑人走人,別來添亂。馬閑人仍然不依不饒,又帶著8名患者找到“林中苑”與韋閑人理論,韋閑人徹底蔫了,拿了兩條好煙找到馬閑人門上,賠理道歉說好話方才了事。從此不再有人敢去麗京門園子找別扭。

喝喝茶水,嗑嗑瓜子,耍耍貧嘴,馬閑人每天的日子過得都挺滋潤。馬閑人覺得自己太重要了,他不敢想像如果園子裏沒有了他馬閑人,那日子會是什麼樣子。比如說今天上午,李家攤位收了一張假幣,這假幣到底是從何而來的,人們開始了一番議論,各說各的理,爭執不下,便說問馬閑人。馬閑人當然精通,說真幣假幣都從銀行出來的,就像加工零件除了次品一樣,印刷壞了就成了假幣。假幣水彩不均,沒有金屬線,要知道,那條金屬線是含銀的,少壓一條就節省了一分成本,你要不相信為啥假幣都叫銀行回收?回去返工唄。再比如說,張家攤主添了個孫女,又扯起了生男好還是生女好的老話題。馬閑人躺在張家的竹椅上,自然說生女好,為什麼?做男人太累,做中國男人尤其累。你單說中國男足吧,踢球幾十年了還在亞洲門口轉遊著哪。都說中國自古以來有兩大臭,古代臭是老婆子的裹腳布,現代臭是中國男國腳。做個男人就得想方設法掙錢、當官、出人頭地、當億萬富翁。不然怎麼能養得起女人。沒有房子成不成?沒有轎車成不成?沒有存款成不成?女人就不用了,女人隻要嫁給市長、省長、富翁不就結嘍!現在養兒子隻賠不賺,垃圾股啊。誰能說馬閑人講的沒道理?

馬閑人的午餐都是在園子裏吃的,一隻麵包一根火腿腸,就著茶送進肚子裏。馬閑人說這叫西餐,叫熱狗三明治。說外國佬吃得就是科學,哪像中國人就會蹲地攤吃燴麵,還加辣子要香醋,盡吃那低檔次的東西。外國佬吃的都是半生不熟的東西,那才叫營養呢。咱們吃雞得香酥爛,外國佬吃的是“啃的雞”,啃著吃才有味道嘛,半生不熟的東西吃多了,人的毛發就長得旺,外國佬渾身上下長著長毛,他們就不怕冷。馬閑人說自己吃了幾年的麵包火腿,現在冬天時不時地也敢穿著褲衩出趟門了。

晚上收園是馬閑人沮喪的時候,這時候他已無關緊要可有可無了。不過此時馬閑人也顧不了許多了,中午那一頓西餐實在是支撐不住他所需要的熱量,早已饑腸轆轆的馬閑人出了園門就一路小顛,離林家燴麵館還有幾步遠,馬閑人就扯嗓子吆喝:林老板--來碗燴麵。呃——多放點辣子!多加香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