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的太陽雖然高懸,但顯得渾濁無力,刮起的大風撩動著過往行人的衣襟。
一個衣衫襤褸的婦女,顫顫巍巍地走在路上,手中發黑的打狗棍在地麵有節奏地敲擊著。她剛走到利源分行商鋪前,便昏倒在地上。
不少人圍上前,張瑤也從鋪子裏奔了出來:“大媽、大媽!”
有人道:“看來是餓暈了。”
張瑤回頭高聲喊:“小武、小武!”
小武跑出:“怎麼了?”
張瑤:“快把大媽扶進去!”
“哎——”小武把昏倒的婦女扶進了商鋪坐下,婦女慢慢清醒過來。
張瑤為她倒來了一杯茶水,婦女咕隆咕隆喝了下去。
“看來餓壞了,”張瑤對小武,“鋪子你看著,還有些飯,我去熱熱。”
小武:“好呢!”
不一會張瑤端來了一碗熱飯,婦女抓過狼吞虎咽起來。
張瑤:“大媽,慢慢吃,別噎著!”
婦女很快吃完了飯,給張瑤跪下:“好人啦!”
“你這是幹啥?快起來!”張瑤慌忙道。
“姑娘把我留下吧,什麼粗活髒話我都能幹。”
張瑤:“我們人手夠了,不需要的。”
“工錢我不要,管飯就行!”
“快起來!有話起來說。”
“姑娘,我知道你是好人,你不答應我可不起來!”
小武生氣了:“咳,你訛上了是吧!”
婦女:“姑娘,你就可憐可憐我吧,離開這裏我會餓死的。”
張瑤:“好吧,你就先幫助打掃衛生什麼的,有了去處你就得走!”
婦女給她磕了三個響頭:“你真是活菩薩哦!”
小武:“這——”
張瑤:“你去把廚房旁邊的空屋收拾出來給這位大媽住。”
“是不是等李老板回來跟他商量一下?”小武道。
張瑤:“他回來我會給他說的。”
正說著李禾走了進來:“給我說什麼呀?”
張瑤指了指那婦女:“這位大媽在門前餓倒了,沒有去處,我讓她先在這裏住幾天。”
李禾犀利地向那婦女投過目光,她避開了他的視線。
李禾走了過去:“你姓啥?”
婦女怯怯地:“姓鄭?”
李禾:“幹什麼的?”
婦女:“我來這裏尋找我的閨女,錢沒有了!多虧這位姑娘同意收留我。”
李禾:“你先跟小武下去吧?”
婦女:“哎——你們都是好人!”
婦女跟小武去了後院。李禾嚴厲地責怪張瑤:“怎麼能收留外人,你知道她是什麼來路。”
“我看她餓倒了,沒有去處,挺可憐的。”
李禾手點著地,壓低聲音:“你算是老地下了!忘了這是什麼地方?”
張瑤像是猛醒過來:“糟糕,我隻想到她怪可憐的!那咋辦?要不我這就讓她走。”
“你都同意她留下了,這又要她走,如果她真是壞人,不加深她的懷疑嗎?”
“怪我欠考慮!”張瑤自責道。
“說啥都沒用了,得小心一點,你讓大夥平時不要來這裏。”
張瑤點點頭。
夜晚降臨,李禾倚著被褥,雙手抄在腦後,斜躺在床邊,想著姓鄭婦女的事。她是真的走投無路,還是別有用心,看來自己得十二萬分的小心。
利源分行廚房隔壁的簡易房間,桌上點著一盞油燈。油燈的光亮照著姓鄭婦女陰冷的臉,她將臉皮扯下,露出的竟是一張趙紫蝶的臉。她內心冷冷道:“李老板,想不到吧我鑽進了你的肚子裏。你到底是共黨還是生意人,很快就知分曉。”
“篤篤”,外麵傳來兩聲敲門聲。
趙紫蝶連忙將臉皮套上,從枕頭下摸出一把小手槍,貼牆走到門前:“誰?”
外麵李禾:“是我!”
趙紫蝶將手槍揣回衣服口袋,伸手打開了房門,李禾的身軀占據在門口。
趙紫蝶卑恭地彎下腰:“李老板!”
她身後桌上燈盞中的火苗被門外吹進的風吹得快要熄滅,屋內短暫的一片黑暗後,微弱的藍光升起,逐漸變紅,夾雜著滋滋的聲音,又將空間點亮。
李禾打量了一下房間:“我來看看,你還需要啥?”
“謝謝,什麼都不缺,你媳婦都給我準備好了!”趙紫蝶道。
“我可得跟你說,既然把你留下了就好好幹,不得偷懶。她現在還不是我媳婦。”
趙紫蝶想到那日帶人闖進客廳,撞見李禾和張瑤親嘴的場麵,略顯驚訝地:“還不是你媳婦?”
李禾:“沒過門而已,不過跟媳婦也差不多吧!對了,回頭說說你女兒長成啥樣,我讓那些夥計們留意一點。”
“太謝謝李老板了。”
“好了,早點休息吧?”李禾走了出去。
趙紫蝶看著李禾進了自家屋,這才把門輕輕掩上。吹了桌上的油燈,從窗戶中窺視著李禾的屋。
李禾對著隔壁的木牆板敲了敲,不一會張瑤推門進了李禾屋:“你找我。”
“嗯。”
“你讓我來做啥?”
“今天你就住這屋了。”
“啊——我們可……”
“雖然我們以表兄妹相稱,但在外人眼裏,你已然是我的媳婦了。同在屋簷下一年多,仍分居而棲,如果今天住進來的是個特務,還不懷疑上我們呀!”
“你、你不會趁機起壞心眼吧?”張瑤看著他。
“說啥呢!放心吧,我可是柳下惠。”
“柳下惠,什麼柳下惠?”
李禾笑了:“這個你不懂!”
張瑤要脫外衣,李禾:“哎,你別脫!”
張瑤:“為啥?”
“一大美女脫了衣服躺在我身邊,我犯了錯誤咋辦?”
“你不是柳下惠嗎?”
“原來你懂的呀!”
張瑤笑了笑,和衣躺在床頭。
在清晨藍色的天光裏,張瑤蜷縮在床上,諦聽著窗外燕雀的啁啾和呼嘯的風聲以及出門人漸漸遠去的馬鈴聲。陽光從窗戶的木板縫裏漏進來,刺破了房中的黑暗。
她看了看另一側還在夢中的李禾,從床上起來,打開窗戶,看見陽光已經灑滿整個院落。
張瑤坐在窗前的桌前,拿過桌上的一麵圓鏡照了照,自言自語:“瞧你這高興的。”隨後臉頰飛上了一層紅暈。
李禾睜開眼,看到了窗前照著鏡子的張瑤,起身走了過去。
鏡子中的臉出現了兩張,張瑤回頭羞澀地看了李禾一眼。
李禾:“你這臉怎麼了?紅紅的。”
張瑤沒有理睬李禾對著鏡子梳妝起來。
趙紫蝶拿著掃帚在庭院打掃,餘光卻瞟向李禾的房屋。
李禾的房門開了,李禾走了出來,見到她:“大媽,這麼早就在打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