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時滿室生香。
像通往忘川彼岸極盡魔魅的土壤上，驀然開出一朵聖潔清靈的曼陀羅。
神聖美麗到讓人想以聖山之水日日澆灌，珍藏而又膜拜著，卻又生不出褻瀆之心來。
她坐在輦中，正對著殿內諸天神佛。
滿頭銀發鬆鬆束起，難得穿了華麗紋著龍九子螭吻圖案的緋色王袍，她伏臥在榻上方桌，單手支頤，含笑睨著，端的是風流多情、公子如仙如魔。
夜璃有美一人，色授魂，顛倒容華。
以男子之身，冠第一美人之稱。
邊上跟隨住持恭候王輦的小和尚不由喃喃出聲道：“好美……”
聲量是極輕的，但瀟璃墨卻是倏地轉頭準確地望向聲音處。
見瀟璃墨眼風掃來，那小和尚緊張得羞紅了臉，慌忙低下頭，口中不停地念：“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複如是。舍利子，是諸法空相……”
瀟璃墨噗嗤一聲笑開了，眉眼生花般，更勾人得緊了。
這時，住持上前一步，微微俯身，帶了點恭敬道：“施主，請。”
瀟璃墨收回目光，隨意地撥了撥車上雪白的流蘇，不理。
住持尷尬又慚愧地收回伸向殿中的手，按理確實不應讓璃王親自去見長老，但長老他……
突然想起多年前那個粉嫩可愛如仙娃娃般的孩子，小小的手拿著明黃的聖旨，氣勢洶洶實則讓人心軟得一塌糊塗，用那稚嫩的嗓音念出決定護國寺未來的旨意。
爾後頂著張天真無害的小臉帶人將護國寺的存糧搜刮一空，美名其曰“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簡直像個小惡魔，還是個舍不得責怪的小惡魔！
住持無比憂桑地想著，最後自暴自棄地覺得，隻要這尊神不要再搞些勞什子，耗著就耗著唄。
就這麼僵持著了。
由於輦車背對著寺門，門外一眾女眷再怎麼探頭想要窺一方風景，也隻能看到薄紗內隱約一個人影，且麵目不清。
拖延的時間久了，她們便有些不耐煩了。一向嬌滴滴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她們平白在寺門外頂著酷暑站了許久，再好脾氣也受不了了。
“今日是七晝節，璃王是想一人占著護國寺嗎？”
一人抱怨開來了，接下便有數人附和應著，嘰嘰喳喳說著委屈不滿，聒噪得宛如菜市。
到底是真的不滿還是有意吸引這位昔日的第一權臣注意，就不得而知了。
持戟的禁衛軍麵色不變，將寺門圍得嚴嚴實實，卻阻擋不了那些鶯聲燕語傳進去，傳到那裏中最尊貴之人的耳中。
瀟璃墨輕笑一聲，終是動了。
款款起身，腳尖微微使力，輕巧地跳下輦車。
然後……
回眸瀲灩一笑。
再然後……
看呆一片雌性生物。
再再然後……
“把她們給本殿攆下去。”
華麗刺金的袖袍在空中劃過一道紅色弧度，她一指指向那群鶯鶯燕燕，斂了笑意冷言對著禁衛吩咐道。
眼角若有似無掃過那對峙中的沈家父女，又漫不經心地收回。
人群中的沈靈玉如墜冰窖，涼意自身體傳到心裏。
仿佛看清了某種事實，她呆呆地站著，最後任由父親將她拉走。
片刻後，護國寺又恢複一片祥和寧靜。
瀟璃墨笑吟吟地示意住持帶路，在僧人們如釋重負的眼神中抬腳跨進殿中。
——
身後沉重木門“咿呀”一聲被合上了，殿中唯有幾盞燈火便成了這黑咕隆咚的地方唯一的光亮。
瀟璃墨挑眉，在心中十分鄙夷地罵了句“故弄玄虛”，便順著光亮處走去。
金色的佛像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底下虔誠的信徒，那眼中無波無瀾、平靜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