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三皇五帝,功名夏後商周,英雄五霸鬧春秋,頃刻興亡過手。青史幾行名姓,北效無數荒丘。前人田地後人收,說甚龍爭虎鬥。
這首《西江月》,傳言世上不拘英雄豪傑庸俗之人,皆樂生於有道之朝,惡生於無道之國。何也?國家有道,所用者忠良之輩,所遠者奸佞之徒,英雄得展其誌,庸愚安樂於野;若逢無道之君,親讒佞而疏良幹,近小人而遠君子,懷才之士不得展試其才,隱姓埋名,自然氣短,即庸輩之流,行止聽詔於人,朝更夕改,亦不得樂業。正所謂寧做太平犬,不為亂離人。今聞一件故事,亦是讒佞得意,權得國柄;豪傑喪誌,流落江湖,與這首《西江月》相合。說這故事出在那朝那代?看官莫要著急,等我慢慢寫將出來。
卻說大唐高宗殿下大太子廬陵王,不過十幾歲,不能理朝政,皇後武氏代掌朝綱,名號則天。生得極其俊秀,有沉魚落雁之容,甚是聰明,多有才幹,凡事到案前,不待思索即能判斷。他是上界雌龍降生,該有四十餘年天下,紛紛擾亂大唐綱紀。隻有一件不大長俊:淫心過重,倍於常人,一朝若無男子相陪:則夜不成寐。自高宗駕崩,朝朝登殿理事,日與群臣相聚,遂私通於張天佐、張天佑、薛敖曹等一班奸黨。先不過日間暫為消遣,後來情濃意摯,竟連夜留在宮中。常言道:要得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那朝內文武官員,那個不知,那個不曉?但此事關係甚大,無人敢言,武後存之於心,難免自愧。隻是太子一十二歲,頗曉人事,倘被知道,日後長成,母子之間難與相見。遂與張天佐等商議,竟將太子貶赴房州為廬陵王,不召不許入朝。
又加封張天佐為左相;天佑為右相之職。朝中臣僚惟有薛剛父子耿直,張大佐等常懷恐懼。適因薛剛惹出禍來,遂暗地用力,將薛家滿門處斬,隻逃走了薛剛同弟薛強、子薛魁、侄薛勇,兄弟叔侄四人,奔至山林。後來廬陵王召人房州,及回國之日,封薛剛大元帥,薛勇正先鋒,此是後話,按下不表。
且說廣陵揚州有一人姓駱名龍,字是騰雲,英雄蓋世,武藝精強,由武進士出身,初任定興縣遊擊之職,攜妻帶子,同往定興縣上任。老爺夫婦年將四旬,隻生一位公子。那公子年方一十二歲,方麵大耳,極其魁梧,又且秉性聰明,膂力過人,老爺夫婦愛如珍寶,取名賓侯,字宏勳。還有一個老家人之子,姓餘名千,父母雙亡,亦隨老爺在任上,與公子同庚,也是一十三歲。老爺念他父母素昔勤勞,隻生了一個娃子,倒甚愛惜他。那餘千生來亦是方麵大耳,虎背熊腰,極有勇力,性情好動不好靜。聞得談文論詩,他便愁眉蹙額;聽說掄槍弄棒,他就側耳竊聽。雖是一十三歲小小年紀,每與大人賭勝,往往倒輸與他。所以人呼他一個外號,叫做“多胳膊的餘千”。
老爺叫他同公子同學攻書,閑叫他二人習些槍棒。公子與餘千食則同桌,寢則同床,雖分係主仆,情同骨肉。老爺到任之後,少不得操演兵馬,防守城池。武職之中,除演兵之外,別無他事,倒也清閑。這老爺聲名著外,多有遊擊——唐宋時期武官的官階。
讒佞(nìng,音濘)——奸邪諂媚的人。
房州——州名。今湖北房縣、竹山等縣地一帶。
膂(lǚ,音旅)力——體力。
分(fèn,音奮)——名分。
人投在他門下習學槍棒。
今有一人,係本縣富戶,姓任名正千,字威遠。其人黑麵暴眼,相貌凶惡。十四歲上父母雙亡,上無兄弟,下元姐妹,幸得個老家人主持家業,請師教小主人念書。這官人生來專好騎馬射箭,掄劍頑刀,文章亦是不大留心,各處訪師投友,習學武藝。及至二十餘歲間,稍長胡須,其色紅赤,竟是個黑麵紅須。其相之惡,正過尉遲公幾分,故此呼之“賽尉遲”。因他相貌異怪,人家女子都不許配他。他立誌隻在武藝上講究,這件事倒也不在意下,所以二十餘歲,尚是隻身獨自。日間與人講拳論棒,甚是有興;夜來孤身自眠,未免有些寂寞。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