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賀氏女戲叔書齋(1 / 2)

卻說餘千拿了椅子,攔住賀氏的房門坐下,口中大叫道:“我看你奸夫往那裏走!”那個王倫正與賀氏二人歡樂之時,不防外邊大叫,聞得聲音是餘千,二人不由得驚戰起來,故而連床帳都搖動了,所以響亮。那二門外“噯呀”者,是賀世賴也。先見餘千走來轉去,隻道他酒醉顛狂之狀,不料他聽見房內有人。忽聽餘千大叫道:“奸夫那裏走!”料道被他知道了,腿腳一軟,往後邊倒跌,跌在門坎上,險些把腿折斷,所以“噯呀”一聲。顧不得疼痛,爬將起來,自說道:“今日禍事不小!料王倫同妹子並自己的性命,必不能活。想王倫被餘千攔住房門,必不能出來,我今在此無有拘禁、還不逃走,等待何時?倘若餘千那廝再聲叫起來,合家都知,那時欲走而不能。”

正欲舉步要走,忽聽呼聲如雷,又將腳停住了。細細聽來,竟是餘千呼睡之聲。心中還怕他是假睡,欲叫王倫開門,即悄悄的走近前來,相離數步之遠,向地下順手拾起一塊小磚頭,輕輕望餘千打去,竟打在餘千左腿,餘千毫不動彈。賀世賴知他是真睡,遂大著膽走向窗邊,用手輕輕一彈。

王倫、賀氏正在寒戰之間,聽得呼睡之聲,不見餘千言語。賀氏極有機謀,正打算王倫出門之計,忽聞窗外輕彈之聲,知是哥哥指點出路。賀氏一想是個法子,那窗子乃是兩扇活的,拿搭鉤搭著。即站起身來,將鏡架兒端在一邊,把腰門卸了,輕輕將窗子開放,王倫連忙跨窗跳出。王倫出窗之後,賀氏照前閂好,仍把鏡架端上,點起銀燈,脫衣蒙被而臥,心中發恨道:“餘千,你這個天殺的!坐在房門口不去,等我那個醜夫回來,看你有何話說!”

正是:

畫虎不成反為犬,害人反落害自身。

不言賀氏在房自恨。且說王倫出得窗外,早有賀世賴接著,道:“速走,速走!”一直奔到大門,連忙將自己人役喚齊,吩咐任府門上人道:“天已夜暮,不勝酒力,你家爺亦醉了,現在席上睡熟。等他醒來,就說我們去了,明日再來陪罪罷。”說畢,上轎去了。正是:打開玉籠飛彩鳳,掙斷金鎖走蛟龍。

且說餘千心內有事,那裏能安然長睡?到一個時辰,將眼一睜,自罵道:“好殺才,在此做何事,反到大意睡覺了。”抬頭一看,自窗格縫裏射出燈光。自己悔道:“不好了,方才睡著之時,那奸夫已經逃走了。我隻在此呆坐則甚?倘若任大爺進來,道我夤夜在他房門口何為,那時反為不美。”即將椅子端在一邊,邁步走上前廳,見任、駱二人仍在睡覺。又走至大門,轎子已不在了。問門上人,門上人回道:“方才王、賀二位爺乘轎去了。”餘千聽得,又回至廳上,將任、駱二人喚醒。任正千道:“王賢弟去了麼?”

餘千含怒回道:“他東西都受用足了,為什麼不去?”任正千道:“去了罷,天已夜深了,駱賢弟也回房安歇罷。”駱宏勳道:“生平未飲過分,今日之醉,客都散了還不曉得,以後當戒。”說罷,餘千手執燈台引路,二人隨後而行。行到任正千房門口,將手一拱,駱宏勳同了餘千往後邊去了。

任正千進得房來,回身將門關閉。見賀氏蒙被而睡,說道:“你睡了麼?”

賀氏做出方才睡醒的神情,口中含糊應道:“睡了這半日了。”任正千脫完衣巾,也自睡了。賀氏見他毫無動作,知他不曉,方才放心不題。

夤(yín,音銀)夜——深夜。

且說餘千手執燭台,進得臥房,朝桌上一放,其聲刮耳,心中有氣,未免重些。駱宏勳看了餘千一眼,也就罷了。餘千又斟了一杯茶,來到駱宏勳麵前,將杯朝桌上一擱道:“大爺吃茶!”險些兒把茶杯擱碎。駱宏勳又望了餘千一眼,又罷了。餘千怒衝衝的說道:“大爺,以後酒也少吃一杯才好。”

駱宏勳聞得此言,正像叔父教子侄一般的口聲,不覺大怒,喝道:“好狗才!

看看自己醉的甚麼樣子,反來勸我!”餘千道:“大爺吃酒誤事,小人吃酒不誤事。”駱宏勳怒道:“你說我誤了何事?”餘千道:“大爺問小的,小的就直說。大爺同任大爺方才吃醉睡去,賀世賴這個忘八烏龜與妹子牽馬,王倫同賀氏他兩個人搗得好不熱鬧。”駱宏勳聞得此言,大喝道:“好畜生!

你在那裏吃了騷酒,在我麵前胡說?還不睡去!”餘千被駱宏勳大罵了一陣,隻落得忍氣吞聲,口內唧唧噥噥的:“我就是胡說,以後那怕他弄得翻江倒海,幹我甚事!因他與大爺相厚,我不得不稟。我就不管,我且睡我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