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花振芳救友下定興(1 / 2)

卻說駱宏勳下在苦水鋪上坊子內,才待飲酒,隻見外邊走進個老兒來,道:“駱大爺,久違了!”駱宏勳舉目一觀,不是別人,是昔日桃花塢玩把戲的花振芳,連忙站起身來,道:“老師從何而來?”花振芳向駱太太行過禮,又與駱宏勳行過禮。禮畢,說道:“駱大爺有所不知,此店即老拙所開。

舍下住宅在酸棗林,離此八十裏。今因無事,來店照應照應。及至店門,見有棺柩懸放,問及店中人,皆雲是過路官員,搬柩回南的。老拙自定興縣任府相會,知大爺不過暫住任大爺處,不久自然回南,見有過路搬柩的,再無不問。今見柩懸店門,疑是大爺,果然竟是,幸甚幸甚!”花振芳吩咐店小二,將此等肴饌掣過,令鍋上重整新鮮菜疏與他,店小二應諾下去。花老吩咐已畢,又問道:“任大爺近日如何,可納福否?”駱宏勳長歎一聲,道:“說來話長,待晚生慢慢言之。”花老聞聽此言,甚是狐疑。因駱太太在房,恐途中困乏,不好高談,道聲:“暫為告別,請太太方便。俟用飯之後,再來領教。”駱宏勳道:“稍坐何妨。”花振芳道:“餘大叔尚未相會,老拙也去照應照應,就來相陪。”一拱而別,來到廂房。餘千在那裏安放行李,見道:“呀,老爺麼?久違了!”花振芳道:“我今若不來店,大駕竟過去了。”餘千道:“自老爺在府分別之後,次日家爺同任大爺赴寓拜謁,不知大駕已行。內中有多少事故,皆因老爺而起,一言難盡,少刻奉稟。”花老愈覺動疑,見餘千收拾物件,又不好深問,遂道:“停時領教罷了。”辭了餘千,來至鍋上照應菜蔬。

不一時,萊飯俱齊。駱太太母子用過酒飯,餘千亦用過了,店小二將碗盞家夥收拾完畢,又送上一壺好茶。之後,駱宏勳打開太太行李,請太太安歇。花老方知太太已睡,走至上房,說道:“因太太在此,老拙不便奉陪,有罪了!”駱宏勳道:“豈敢!”花振芳道:“前邊備了幾味粗肴,請大爺一談。”駱宏勳也要將任正千情由細說,答道:“領教。”遂同花老來到門麵傍一間大房。房內琴棋書畫、桌椅條台、床帳衾枕,無所不備,真不像個開店之家。問起此房來曆,乃花振芳時常來店之住房也。他若不在此,將門封鎖,他若來時才開,所以與店中別房大不同也。內中設了一桌十二色酒肴,請駱宏勳坐了首位,花老主位,將酒斟上。舉杯勸飲三杯之後,花振芳道:“適才問及任大爺之話,大爺長歎為何?”駱有勳道:“因回拜路遇王家百十餘人,各持器械,問其所以,知與足下鬥氣。晚生同任世兄命眾人掣回,伊雲奉主之命,不敢自專。晚生同世兄赴王府解圍,不料王倫甚是恭敬,諄諄款留,遂與之結拜。及次日王、賀來世兄處會飲,將我二人灌得大醉,賀世賴代妹牽馬,王倫與賀氏通奸,被餘千聽見……”駱宏勳將前後之事細細說了一遍。花振芳聞了這些言語,皆因王家解圍而起,心中自說道,怪不得餘千說皆因我而起,說道:“王倫那廝,依老拙愚見,彼時就要毀他巢穴。

賤內苦苦相勸,說出門之人多事不如省事,我所以未與他較量。次日趁早起身,急急忙忙一路動身,返舍回來。老漢在家,那裏知道後邊就弄出了這許多事來,真個令人實實難料。大爺且說王倫這個奸賊,真是人麵獸心,實屬叫人發指,可恨之極!大爺請用一杯,老漢還有話說。”說罷,舉杯相勸,駱宏勳彼此相讓,二人對飲。正是,有詩為證,詩雲:納福——享福;受福。

良友旅邸敘往因,須知片語諾千金。

忠肝義膽成知己,勇誌冰心報友情。

揮灑千金存匹馬,且杯一點碎張琴。

令朝得敘當年事,方知義友一番心。

花老又道:“大爺隱惡揚善,原是君子為之。但大爺起身之時,也該微微通知,好叫任大爺有些防避。彼毫不知,奸夫淫婦毫無禁忌,任大爺有性命之憂。”駱宏勳道:“晚生若回去言之,靈柩何人搬送?倘不回去,世兄稍有損傷,於心何忍?”言到此處,駱大爺雙眉緊皺,無心飲酒,隻是長籲短歎。花老勸道:“天下事有大有小,有親有疏。朋友,五倫之未;父母,人倫之大。豈有舍大而就小,疏親而為友者也?大爺搬柩回南,任大爺之事俱放在老拙身上。況此事皆因我而起,我也不忍坐視成敗。既大爺起身日期,至今已有數日,及老拙往定興,又有幾日工夫,不知任大爺性命如何。如老拙到了定興,任大爺性命無傷,老拙包管把奸夫淫婦與他一看,分明大爺之冤,並救任大爺之命。”駱宏勳謝過,重新又飲,又問道:“不知老爺幾時赴定興?”花老道:“救人如救火,豈可遲延?不過一二日就要起行。”駱宏勳又吃了兩杯,天已二鼓,告辭回房去了。花老吩咐店中殺豬宰羊,整備祭禮,一夜未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