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花振芳十一個人將騾馬轉回,離四望亭百十多步遠,各把馬匹勒了一勒。花老在前,十人隨後,大喝一聲:“馬來了!”十一匹牲口放開,如飛的跑來。一眾看的人一見來勢凶猛,那個不顧性命,一聲喊:“讓他過去!”
一個個麵黃唇白,遍體出汗,睜睛罵道:“好一眾狠騷奴!大街以上,當真撒起馬來了!幸虧我等讓得快……”
不講眾人背後暗罵,且說花老一馬跑至四望亭左邊,將馬收住,抬頭一看,上邊捉猴之人,乃是餘千。隻見他遍身流汗,滿口喘籲,細看神情,且是勉強。花老對自家一眾人說道:“看餘大叔光景,是拿不住這畜牲了。我們不到便罷,今既到此,何不看個明白,著個人上去代捉下來。”眾人道:“使得,使得!但不知這猴子是誰家的,我們難道替他白拿不成?”花老道:“正是哩,待我問來。”遂大叫道:“誰是猴子的主人家?”連問兩聲,隻見那街北兩間空門麵中,坐著兩個少年,旁邊站了十數個管家。內有一位少年站起身來,走到門首問道:“你問猴子的主人則甚?”花老道:“請問一聲:還是有謝儀,還是白拿?”那少年道:“朝廷也不白使人,那有白捉之理?有言在先,若能捉住,謝銀十兩。”花老道:“十兩銀子那裏顛得上手。
如肯加添,我們著個上手捉拿。”那少年道:“總是十兩,分文不添。”隻見坐著那位少年道:“也不一定,看你那一個上去,因人加添。”花老道:“講明謝儀,但憑尊駕叫那一個上去。”那少年用手指著花碧蓮道:“上去捉時,謝儀加倍,足紋銀二十兩;餘者是十兩。”花老道:“隻是我們牲口無處安放。”那少年道:“這個容易。”吩咐家人:“拿鑰匙將對過街南房子開了,叫他們歇歇何妨。”家人聞命,不敢怠慢,遂將對過房子開了,花老一眾人將牲口牽進。
你說那二位少年卻是何人?一位是西台禦史欒守禮之子,名瑛,字叫鎰萬,年紀約有一十四五。其人生性好險,為人克薄,因家內馬幫中看馬的猴子跑了,願出十兩銀子,令人捉拿。眾人撮弄餘千上去,欒鎰萬也隨來觀看,在四望亭左邊相近的房子有許多,關了三間空門麵,帶了十數個家人、一個幫閑,坐在那裏觀看,你說那個幫閑是誰?姓華名多士,字叫三千,本城人也,善諂媚,欒鎰萬喜他奉承,故收在家做個幫閑。正同欒鎰萬看餘千捉猴,忽聽問猴子的主人,華三千忙出來相問。花老嫌銀子少還要加添,華三千不敢作主,隻是不添。欒鎰萬早看見一眾之內有個少年女子生得俊俏,故出來啟唇答話,指著花碧蓮上去,情願加添銀子十兩,街南房子遂叫人開了,讓他們暫歇。公子性格,隻圖樂意暢懷,那在乎十兩銀子!
且說花老一眾將牲口牽進房來,包裹行囊卸下,房內桌椅板凳現成,眾人坐下。花老道:“女兒,今日少不得上去,代餘大叔把個猴子捉下。一則顯顯本事,一則落他二十兩銀子。”花碧蓮聽說叫他上去捉猴,心中暗怨道:“爹爹好沒正經。今日來此,所為何事,叫我出乖露醜?那駱公子即住在城內,倘被他看見,知他歡喜我登高不歡喜我登高,這親事又不能妥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