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回 受嶽逼翻牆行刺始得妻(1 / 2)

卻說濮天鵬自幼父母皆亡,還有一個同胞弟,名行雲,字天雕,弟兄二人遊蕩江湖,習學一身武藝,槍刀劍戟竄縱等技,無所不通。原籍金陵建康人也,後來遊蕩到鎮江府龍潭鎮上,與人家做了女婿,連弟天雕亦在那嶽家駐紮。那濮天鵬自幼在江湖上遊落慣了的,雖在嶽家,總是遊手好閑,不管正事。老嶽恐他習慣,他日難於過活,遂對他說道:“為人在世,也須習個長計生意,乃終身活命之資。你這等好閑慣了,在我家是有現成飯吃衣穿,倘他日自家過活,有何本事,我的女兒難道就跟著你忍饑受餓罷?我今把話說在前頭,須先掙得百十兩銀子,替我女孩兒打些簪環首飾,做幾件粗細衣服,我方將女兒成就。不然,那怕女兒長至三十歲,也隻好我老頭兒代你養活罷了。”那濮天鵬其年已二十三四歲的人,淫欲之心早動,見他妻子已經長成人,明知老嶽家那裏圖他的百十兩銀子東西,是立逼他能掙錢而已。濮天鵬自說道:“我也學了一身拳棒,今聽得廣陵揚州地方繁華,富貴甚多,明日且上揚州走走,以拳為業,一年半載,也落他幾兩銀子,那對回來,叫老嶽看看我濮天鵬也非無能之人,又成就了夫妻,豈不是一舉而兩得?”籌算已定,遂將自己衣服鋪蓋打起一個包袱,次日辭了老嶽,竟上揚州而來。

到了揚州,在小東門覓了一個飯店歇下,住了一日。次日早飯之後,走到教軍場中看了一看,其地寬闊,遂在演武廳前擺下一個場子,在那裏賣拳。

四麵圍了許多人來瞧看瞧看,俱說道:“這拳玩得甚好,非那長街耍拳可比。”

怎見得?有幾句《拳歌》為證:

天門好打鐵門閂,緊閉虎牢關。抬腿進步踢十環,抹眉搏臉相陽勢,金雞獨立滑山拳。前出勢蛟龍出水,後躲閃餓虎歸山。

濮天鵬在那裏頑拳之時,恰值華三千與人說話回來,也在那裏觀看。隻看見濮天鵬丈餘身軀,拳勢步步有力,暗道:“此人可稱為壯士了。”就急忙回至欒府而來,見欒鎰萬道:“大爺,適才門下回來,路過教場,看見一個賣拳之人丈餘身軀,拳勢又好,有凜凜威風,看他拳棒不在餘千之下。大爺如欲雪四望亭之恥,必在此人身上。大爺可速叫人請來商議。”欒鎰萬自從四望亭捉猴回家,無處不尋訪壯士,總未得其人。今知壯士就在咫尺,心中甚是歡喜,忙吩咐家人速到教場,將那賣拳大漢叫來。家人領大爺之命,不多一刻。將濮天鵬請來,進得客廳,與欒鎰萬見禮,欒鎰萬也回了一劄,與濮天鵬一坐。欒鎰萬問道:“壯士上姓大名,那方人氏?有何本事?”濮天鵬道:“在下姓濮名萬裏,字天鵬,係金陵建康人也。今寄居鎮江,馬上馬下,縱竄蹬跳,無一不曉。”欒鎰萬道:“我有一事與你相商,不知你可能否?”濮天鵬道:“大爺請道何事?”欒鎰萬道:“本城駱遊擊之家人餘千,其人凶惡異常,我等往往受他敗辱,竟不能與之為敵。今請你來,若能打他一拳,我就謝銀一百二十兩;打他兩拳,我謝銀二百四十兩。不拘拳腳,打他一下者,一百二十兩;越多越好。記清數目,打過之後,到我府內來領。”

濮天鵬聞得此言,心內暗自歡喜:“我弄他一拳,這個老婆就到手了。”遂滿心歡喜,即刻應承道:“非在下誇口,自己也遊玩兩省,從未落人之下。

但不知其人住居何處,在下就會他。隻恐打得多了,大爺倘變前言,那時怎了?”欒鎰萬道:“放心,放心!你如打得他十拳,我足足謝你一千二百兩,分厘不少。”華三千道:“今已過午,不必去了。明日早到教場,仍以賣拳為名。餘千是走慣那條路,他見玩拳棒者,他再無不觀看的。我亦在旁站立,他走來時,指示與你,你用語一鬥,他即來。那時與你比較,你如比他高強,即是你該發財了。”於是整備飯酒款待濮天鵬,時至天晚回寓。

第二日清早,濮天鵬又至欒府,相約了華三千,同到教場,仍在昨日賣拳之所踏下場子,在那裏玩耍。今日與昨日不同:昨日不過是自家玩拳,走勢虛拳,央人湊錢;今日是要與餘千賭勝,他就不肯先用力氣,不過在那裏些微走兩個勢,出兩個架子。正在那裏吆喝走勢,餘千同兩個朋友閑遊,來至教場中。看的人一見餘千,俱認得餘千,大聲叫道:“餘大叔,你來看看這位朋友的好拳棒。”那餘千但逢聞得那裏有個玩拳,豈有不看之理?遂走至場中觀看。華三千使了個眼色與濮天鵬,濮天鵬早已會意,知道餘千到了,乃站住說道:“我聞得揚城乃大地方,城內有幾位英雄,特來貴地會會他,怎樣三頭六臂的人物,今已來了三日,並無一人敢下來玩玩,竟虛名,非實在也。”眾人向餘千道:“餘大叔,你看他輕我們揚州竟無人敢與他玩玩,餘大叔何不下去,我們大家也沾光沾光。”餘千道:“江湖上玩拳棒者皆是如此說法,倒莫怪他,由他去。”濮天鵬道:“我非那江湖上賣拳者可比。

不是口出妄言,誑人錢鈔。先把醜說話在頭裏,有真本事者,再來玩玩;若假盜虛名之輩,我小的是不讓人的!從來聽得說:‘當場不讓父,舉手豈容情?’那時弄得歪盔斜甲,枉損了他素日之虛名,莫要後悔!”餘千聞得此言,真似目中無人,遂下場來答道:“莫要輕人,小弟陪你玩玩。”濮天鵬道:“請問尊姓大名?”餘千道:“我是餘千。”濮天鵬道:“有真實學問,就來玩玩;若是虛名,請回去,莫傷和氣。”餘千將衣一卸,交令熟手之人收管,喝道:“少要胡言!”丟開架子。濮天鵬出勢相迎。一來一往,也走了十數個過蕩,濮天鵬毫無空偏。濮天鵬見餘千勢勢皆奇,暗說道:“怪不得欒家說他凶狠異常。”一個過蕩,濮天鵬想銀子的心重,也不管他有無空偏,待餘千過去,他背後使了個夜馬上槽,一個飛腳照餘千後心踢來。餘千雖是過蕩,卻暗暗著個眼望後,見濮天鵬飛腳一來,將身一伏,從地腳下往後邊一閃,早閃在濮天鵬身後,右腳一個掃腿,正打在濮天鵬右脅,隻聽“噯喲”嗒噗一聲,跌在圈子外來。餘千進前來用腳踏住,將濮天鵬右腿提起,說道:“你這匹夫,往那裏去!”舉拳就打。濮天鵬大叫一聲,“英雄且請息怒,不要動手,倘若打壞,叫我如何回南京見人?”餘千可憐他,說道:“原來是個外路人,饒你性命,你過來穿了衣服,與眾人二同俱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