欒鎰萬正在廳上候信,一見華三千進來,問道:“事體可曾說明?”華三千捏造一片虛詞,做作自家身分,答道:“門下一到徐家門首,徐鬆朋聞得我到,同駱宏勳連忙迎出大門,揖讓而進,餘千捧盤獻茶。門下將大爺之言說過,那老兒亦在其坐,當麵說明他在此等候十日,若十日外,他就回家去了。門下料南京往返,十日工夫綽綽有餘,遂與定期。大爺可速速著人赴南京要緊。”欒鎰萬遂差欒勤、欒幹兩個家人,將書劄、禮物下船動身,按下不言。
且說鮑自安在徐府用過晚飯,意欲叫女兒連夜回家。徐大爺那裏肯放,說道:“姑娘今日至揚,明日叫賤內相陪瓊花觀、天寧寺各處遊玩兩天,再回府不遲,那有個今來今去之理?”鮑自安道:“雖如此說,舍下無人,駱大爺深知。”駱宏勳道:“雖然如此,天已晚了。”鮑自安亦不敢叫女兒起行,一宿晚景已過。次日早飯後,鮑金花辭謝徐大娘,又辭別父親。鮑自安道:“還是你叔嫂先回去,到家小心火燭,要緊,要緊!若有大事,著人來此通我知道。我在此十日後,就回來了。”濮天鵬亦吩咐妻、弟二人。濮天雕共鮑金花一一領命,又辭過徐、駱二人,出門上馬,回龍潭去了。
鮑自安在徐府一住六日,華三千通信,約定明日早赴平山堂比試。徐鬆朋報與鮑自安,鮑自安就許他明日上平山堂。徐鬆朋又差人打探欒家所請何人,去的人回來稟道:“今日才到。那人還不知他的姓名,就看見一老三少三個道士。”鮑自安道:“不用說了,此必南京靈穀寺的雷勝遠了。”徐、駱問道:“老爺素昔認識否?”鮑自安道:“雖未會麵,我卻聞名,倒也算把好手。”徐、駱又問道:“天下好漢甚多,老爺素知道,到底算那人為最?”
鮑自安道:“狠人多得緊呢!我所知者:山東花老姊舅,還有胡家凹活閻羅胡理、金鞭胡璉。”並駱大爺空山所會者肖安師徒力擒三虎之事說了一遍。
徐鬆朋甚為驚異。鮑自安道:“他還有兩個師弟,一名肖計,一名肖月。比肖安還覺英雄,惜乎我未會過。聞得他三師弟肖月,能將大碗粗的木料,手指一掐,即為粉碎。我每想會他一會,卻無此緣。”談了一日。
次日早飯後,徐、駱、鮑、濮四人各騎牲口,餘千陪那二十個人仍是步行。來至平山堂,牲口扣在觀音閣中,眾人步行來至擂台邊。隻聽得旁邊看擂的眾人道:“來了,來了!還有一位女將怎不見來?”鮑自安舉目向台上一觀,隻見一位老道士,六旬以上年紀,丈二身軀,截眉暴眼,雄赳赳的坐在一張椅上。聞得下邊人說“來了,來了”,知是敵家到來,遂立起身來,將手一拱道:“那一位是前日掃擂台的英雄?請上台來一談。”鮑自安聞得台上招呼,將腳一縱,上得台來,答道:“不敢,就是在下。前日僥幸。”
道士道:“請問檀越上姓大名?”鮑自安道:“在下姓鮑名福,賤字自安。”
道士道:“莫非龍潭鮑檀越麼?”鮑自安道:“在下便是。”道士暗想道:“果然名不虛傳,怪道朱龍徒兒非他對手。”鮑自安道:“仙長尊姓何名?”
道士道:“貧道姓雷名勝遠。”鮑自安道:“莫非南京靈穀寺雷仙長麼?”
道士道:“貧道正是。”鮑自安道:“久仰,久仰!”雷勝遠道:“四個小徒,不識高低,妄自與檀越比較,無怪受傷。又著人請我前來領教,不知肯授教否?”鮑自安道:“既不見諒,自然相陪。”於是二人各解大衣,緊束腰絛,讓了上下,方才出勢。
看官,凡有實學並經過大敵,皆以謙和為上。不比那無本之學,見麵以言語相傷,何為英雄?有詩為證:實學從來尚用謙,不敢絲毫輕英賢。
舉手方顯真本事,高低自分無惡言。
雷、鮑二人素皆聞名,誰肯懈怠?俱使平生真實武藝,你拳我掌,我腿你腳,真正令人可愛。有詩為證:一來一往不相饒,各欲人前逞英豪。
若非江湖脫塵客,堪稱擎天架海梁。
二人自早飯時候,鬥至中飯時節,彼此精神加倍,毫無空漏。正鬥得濃處,猛聽得台下一人大叫:“二位英雄莫要動手,我兩人來也!”正是:台上儒道正濃鬥,擂下釋子來解圍。
不知台下何人喊叫,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