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回 回軍門府餘千告狀(1 / 2)

卻說餘千將到曆城縣,後邊來了一騎牲口,人行得遲,馬行得快,趕過餘千。餘千見馬上坐著一個和尚,將餘千一望,轉過馬來叫道:“這不是餘千麼?”餘千聞叫,抬頭一看,不是別人,卻是駱宏勳之嫡堂兄名賓王,向年做過翰林院庶吉士。因則天娘娘淫亂,重用奸佞,他就棄職,隱在九華山,削發為僧。素與狄仁傑王爺甚是契厚。他今日五台山進香回來,因狄仁傑現任山東節度使,路過曆城縣,將欲一拜。遇見餘千,故呼名相問。餘千認得是賓王和尚,即雙膝跪下,口稱:“大老爺,不好了!大爺今在曆城縣被人誣良為盜。”駱賓王道:“何人相誣?”餘千將定興縣王倫、賀氏通奸,並花振芳盜老太太,路中刺死巴九之子,胡璉開路送行,昨晚進店,天雨阻隔,賀氏之兄賀世賴現為曆城縣主,看見我主仆在店,差人以強盜捉主,小的越牆而逃,已至三十裏之外,複轉自投,意欲同死,前後之事,細細說了一遍。

駱賓王道:“餘千,你果有真心救我之弟,隨我同進狄千歲衙門,便急稟明,自然有救。”餘千滿心歡喜。駱賓王叫道:“須要改裝。”便將衣與餘千,扮做道人。包袱內現有於糧,餘千吃了些,跟了賓王進城。

賓王來至節度衙門,下了牲口,命外班通報,說九華山駱和尚稟見。外班稟了宅門,宅門又稟狄仁傑。狄仁傑聽說賓王和尚至此,連忙吩咐請見。

宅門上傳於外班,外班來至大門,說聲:“請進。”駱賓王在前,餘千在後,進了宅門。狄千歲早在堂上。二人相見禮畢,分賓主坐下,各敘寒溫。狄仁傑道:“一別日久,甚為渴想,今晤尊顏,大快愚懷。”駱賓王道:“貧僧隱居荒山,千歲位居三台,每欲進謁,未得其便。今五台山進香回來,聞得千歲榮任山東,特來叩賀。”仁傑道:“豈敢,豈敢!”談論一會,進內書房擺齋,狄仁傑相陪用齋,那跟來的道人亦有家人相邀,另有齋飯管待。吃飯之後,又安排夜宴。餘千門外等待。

狄公飲酒之間,向賓王道:“先生抱濟世之才,藏隱山林,真為可惜。

常聞治極生亂,亂極生治。當今之世,已亂極矣,而治將生焉。先生若肯離卻佛門,仍歸俗世,下官代為啟奏,同朝共扶社稷,以樂晚年何如?”賓王道:“千歲美意,已銘於心。但是貧僧已脫紅塵,久無心於富貴。”狄公又道:“素知先生道及尊府乃係獨門,而人丁甚少。先生今日出家,尊府又少一個,其子孫怎能昌盛也!”賓王聽說“人丁”二字,不覺眼中流出淚來。

狄公忙問道:“先生因何落淚?”賓王道:“適聞幹歲言及舍下人丁,貧僧發慘。舍下曆代單傳,惟先祖生先父、先叔二人。先父又生貧僧;先叔生一舍弟,名賓候。貧僧出家,所仗奉祀祖先者,惟有舍弟賓侯。不料今日途中相遇家人餘千,言及今日早飯後,被曆城縣縣官硬誣為盜,拿人縲絏。貧僧歎家門不幸,人口伶仃,何至於此也,是以墜淚。”狄公道:“曆城縣縣官前日已故,尚未題補,現今委主簿賀世賴代行,他怎無故硬誣平人為盜?”

賓王道:“今隨貧僧來者,即是舍弟家人餘千也。因主被誣,他無依無棲,走路痛哭,貧僧見之不忍,故帶他同行。前後之事,他盡知之。”又叫餘千過來,將大爺之事,細細稟上千歲。

餘千走進門來,雙膝跪下,慟哭不止。狄公道:“你莫哭,且起來,將翰林院庶吉士——翰林院設庶常館,選新進士之優於文學書法者入館學習,稱為翰林院庶吉士。

節度使——官名。唐初於重要地區設的總管。

前後事情說我知道。”餘千磕了個頭,爬起身來,立在旁邊,將任正千留住,往桃花塢遊春,王倫與賀氏通奸,主人不辭回南,花振芳求親不諧,怒盜主母,鮑自安勸主避禍,山東招贅,路過巴家寨,刺傷巴九之子,夜宿黃花鋪,遇了賀賊誣良,從頭至尾,說了一遍。狄公道:“駱先生,莫怪我說,令弟既係宦門之子,應當習學正業,好求取功名,怎與這水旱二寇來往?我每欲捉拿這兩個強人,未曾有便。”餘千又跪下告道:“小的主人原是習文講武,求取功名,因父孝未滿,在家守製。與花、鮑二人相交,亦非奸意。”又說桃花塢遊春時相遇花振芳,始結王、賀之恨,捉刺客贈金之舉,方交鮑自安,故有哄堂之行,且花、鮑二人皆當世之英雄,非江湖之真強盜也,所劫者皆是奸佞,所敬者鹹係忠良,每恨於無道之秋,不能吐誌,常為之籲嗟長歎。

狄公聞餘千稱讚花、鮑有忠義之心,觸起迎王還朝之念,素知這二人手下有無數英雄,得他歸順,以作除奸斬佞之用,又向駱賓王道:“餘千適言嘉興哄堂案內,有梅修氏不夫而成胎之故,此何說也?”賓王道:“古亦有斯事也:或目觸形而成胎,或夢交而有孕。所生之子,非英才蓋世,即成佛作仙,名曰仙胎。雖然,古今不多有此事也,人見之不得不疑耳。”狄公道:“下官學淺,不知古來那個是不夫而孕者,望先生為有證之。”賓王道:“王禪鬼穀成孕,甘羅飲露成胎,皆其驗也。”狄公又道:“有夫無夫,何以別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