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千也不答,舉斧就砍。戰鬥了十數個回合,餘千遍身流汗,想道:“若戀戰,必定被擒;不如奔至茶庵之中,將大爺歇下,再作道理。”於是且戰且走,至茶庵不遠,虛砍一斧,邁開大步飛跑,跑到茶庵的門首,將鎖扭下,走進門來關上。餘千兩手扶住茶桌,籲喘不絕,一陣心翻,吐出幾口血來。
駱宏勳在他身上看見,叫道:“賢弟,你且將我丟下,你好敵鬥強人。倘若難敵,你好脫逃,通信與徐表兄、鮑老爺,代我報仇。若戀戀顧我,主仆盡喪於此,連通信之人也沒有了!”餘千血朝上一湧,話也說不出來,隻是搖頭。駱宏勳見他要死,心中不忍,二目中撲簌簌淚下。
且說朱虎正鬥餘千,見餘千逃脫,領眾從後趕來。及到茶庵,卻不看見,用手推推庵門,竟是關著,知他躲在裏麵。大叫道:“與我點火燒這狗頭,省得敵鬥。”餘千聞得取火來,抖抖精神,悄悄走至門邊,輕輕將門閂拔開,把門一放,大叫一聲,跳將出來。朱虎趕向前來,重複敵鬥,這且不言。
且說鮑自安打發餘千、董超起旱之後,吃過飯,意欲開船,忽然西北風大起,船大難行,遂灣住不開。不料西北風刮了一天一夜,總不停息。眾人皆因有餘千前去通信,駱宏勳又是軍門投執之人,諒無異事,就是遲到兩日,諒不妨事。惟有花振芳坐船如坐針氈,恁大年紀,江南往返三五次,方才尋得這個好女婿;聞得身陷縲絏,恨不得兩脅生翅,到曆城以觀女婿之動靜。
昨日起風時還望稍刻即息,不料刮了一夜,翻來複去,何曾安眠?天明起來,梳洗已畢,捧進早茶點心,眾人食用。花振芳麵帶愁容,坐在那裏思想趕路。
鮑自安取笑道:“那個得罪大相公,心中不悅,對我說,與你出氣。”花振芳道:“我生平好走旱路,從未在這棺材中過這些日子。你這老奴才,既為朋友打這場官事,就該速速趕到,方才使那被難之人,不引領而望。怕起旱要用腳走,苦戀在這棺材裏延時刻呢!此地乃濟寧的大馬頭,騾轎旱馬廣有,我替你墊腳錢,起旱罷了;你若不肯,我竟告辭先去。”鮑自安平日愛駱宏勳,今日阻風,也是無奈,被花振芳提醒,乃答道:“我坐船行走之意:待到曆城,船灣河內,家眷物件盡在船上,候問過官司之後,尋著地方再搬。
今若起旱,除非到曆城上岸宿店了。”花振芳道:“你願意起旱,我則有法。
曆城與敝地乃相接地,右苦水鋪,左黃花鋪,十裏之遙。自此起旱,到雙官鎮有條僻路,到苦水鋪約略五日路程。在小店將家眷行李歇下,我陪你上曆城去見狄軍門,豈不是好?”鮑自安大喜道:“如此行法甚好。”遂雇了十輛騾轎、二十輛騾車,將皮箱包裹要緊之物搬於車上,曠大之物仍放船上灣著,待有了落地,再來搬運。悶艙裏提出梅滔、老梅、王倫、賀氏四人,拿了四條布口袋裝起,放在騾車之上,臨吃飯之時倒出,令他食用,食用之後,仍又裝起。
花、鮑、肖安師徒、一家人等,從旱路奔行。花振芳心急,趕路甚快,每日要行到二更天氣才宿店。這一日來到雙官鎮鬆林之間,見大路屍骸橫臥,花振芳道:“朱家兄弟今日又有大財氣,傷了許多人夫。”眾人正在驚異,又聽得四傑村一片吆喝之聲,燈籠火把齊明。鮑自安道:“好似交仗的一般。
不知是那方客商入莊,與他爭鬥,也算大膽的英雄。”正說之間,離莊不遠,火光如日,看見一個和尚被十數個人圍在當中,東擋西遮,令人不解,因何圍著和尚賭鬥?且說肖安、黃胖,看見一個和尚被十幾個圍住,心中就有幾分不平之意。正是:
兔死狐悲,物傷其類。
但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