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管家退出時,恰見蘇瓊林站在廊上。背光將他輪廓更映現出幾分難言的沉默,眼神晦暗。
大管家忽地就覺得格外心虛,勉強打了聲招呼,“蘇公子。”
蘇瓊林淡淡應了一聲,沒理他,徑自走入書房。
大管家自討了個沒趣,剛才那片刻“惡婆婆給兒子塞女人,嫌棄兒媳生不出孩子”的愧疚全灰飛煙滅了。
然後又呸了一聲,心道,好好一個大男人,在武林中也屬盛名,有過一席之地,不好好娶妻生子成家立業,偏喜歡做女人帶壞城主。
蘇瓊林進書房後,沈源正凝眉躊躇,見他來了,卻將情緒按了下去,溫言軟語,“瓊林來了。”
蘇瓊林卻沒有繞圈子的意思,“你要娶妻了?”
沈源不語,卻已是答案。
蘇瓊林冷笑起來,淒厲卻有另一種美,“那我呢?當年我二人在一起時,你還記得我說過什麼?”
若是有了旁人在,便自行離去。
沈源當然記得,卻不能答。“我沒答應。”
“等人進門再答應?”
“那你要我怎麼回答?”沈源也是糾結至極,“我現在就去拒絕,然後讓他們再和往年一樣鬧一場?”
沈源一點都不想當渣攻,蘇瓊林更不是賤受。在決定走這條路時兩人就已經預備好麵對世俗的偏見。
蘇瓊林容貌本生得秀麗,即便此刻怒恨交加,也豔如桃花般紅得泣血,“你我本就是男子,也不要用對女人的那套對我,一邊娶個生子,一邊再抱一個談情說愛。”他頓了頓,“須知,我也是男子,你的部下擔心城主絕嗣,我在決定和你在一起時,也是早預料到會斷子絕孫的。”
沈源是被他這決絕的樣子驚到了,“瓊林何處此言!我又何曾說要娶妻!”
蘇瓊林冷笑道,“你若有此心,又與我何幹,即便你娶妻生了子,難道還以為我會像個女人樣的來鬧事嗎?”
一拂袖,挑眉容顏更豔,“你若絕情,我便離去。大家都是男人,要做就做得灑脫一點。”
最後竟是不歡而散。
沈源被鬧了一場,卻一點都沒怪心上人的意思。
即便被稱為如雲上之人一般的孤雲城主,卻並不是真正能如遊雲般漂泊而無拘束。
他不能放下作為王公之後的責任,他的祖祖輩輩世代駐守邊關,這是他們家族的責任,更是榮耀。
作為這個家族的後人,自小受到這樣的教育,沈源在得享權勢富貴與天下盛名之外,他這樣的人是絕不可能拋棄一切,談一場“說走就走”的愛情。
兩個人在一起,總有一個要作出犧牲。所以沈源一直很感激蘇瓊林的寬容,蘇瓊林在認識沈源之前也是江湖盛名的樂聖,雖比不上孤雲城主一個家族世代傳承的榮耀,卻也算是個人憑一己之力在江湖上能達到的頂峰了。
他們兩個在一起,真的很不容易。
所以沈源從不以自己身份尊貴而作出任何要求,他和愛人之間是平等的,既然決定相愛,那麼便都明白要去承擔相應的結果。
喜歡男人,那就意味著沒有後代。比起城主喜歡上了個男人這樣震驚的事實會傳出不好的名聲,老臣們更關心的是孤雲城主之位的延續。當然這按照古代土著的想法來說,也不算太難解決的事:隻要城主不要太過高調得傳出喜歡男人的傳言,娶了妻生了子,維持了城主的體麵和後嗣的延續,誰管他真愛是男是女。
封建禮教的壓迫性是強大的,通常在古代,就算好男風,那也不影響傳宗接代——並且在某一些以好男風的時期,大家就是這麼解決問題的:有權有勢的男人通常是一邊摟著美童子,一邊娶妻納妾,搞大老婆肚子。
因為就這個年代的人的觀念來說,傳宗接代是責任,是義務。所以他們都會覺得順理成章,在擁有真愛的同時,也是能和別的女人生子的,完成傳宗接代的任務——當然,這種一手抱一個的觀念在現代被簡稱為,渣。
蘇瓊林一向是個磊落又高傲的人,在最初兩人就約定過,絕不會有第三個人存在。在這個時代,有權有勢的男人娶妻納妾是義務,甚至如果隻為子嗣的話,女人隻是工具。但沈源蘇瓊林兩人的感情高貴就在此:這個時代允許他們一邊相愛,一邊怯懦地娶妻生子以順應世俗觀念,可他們卻選擇了彼此,寧願麵對俗世狂轟濫炸的攻擊指責。
沈源也不想娶妻,隻是這些年來和老人們來的這場逼婚拉鋸戰,已經磨滅了他相當部分的銳氣。年紀愈長,他越明白事急則緩,避其鋒芒的道理。
當有人逼你去相親的時候,直接抗衡那是不對的,結果不是大齡女青年被媽抽一頓,就是來場母女大戰……更多的時候,明智的姑娘都會選擇賣個麵子去相親,然後回家找借口推脫,如沒感覺、人太矮、工資太低,甚至可以說相親男和女性約會還A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