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出身顏料世家(1 / 1)

19世紀末的中國上海,尚稱不上國際大都會。但十裏洋場車如流水馬如龍的繁華,還是迷亂了一個18歲少年的眼睛。他這是第一次隨父親來上海,一眼就愛上了這座城市,決心要把寧波老家的漂染行開到上海來。

這個少年叫邵玉軒。

十一年後,邵玉軒29歲。這時,他的父親已經去世三年。他並沒有忘記父親在世時的叮囑:要腳踏實地,不要好高騖遠,老老實實守在家鄉。但他更沒有忘記自己18歲時的夢,並決意要把這個夢變成現實。他舉家從寧波搬到上海,把一塊“邵氏錦泰昌”的招牌,穩穩地懸掛在黃浦江附近的一間屋前,開始了在上海的打拚。

“錦泰昌”是家漂染行,很快就被邵玉軒經營得風生水起,在上海站穩了腳跟。同時,他還關心時政,同情並支持孫中山的革命活動,在當時的上海工商界頗為活躍,以致1920年他在上海病逝時,康有為、虞洽卿等許多名重一時的風雲人物,均為其題詞致哀。

邵玉軒血液裏的不安定因素,決定了邵氏家族後來的輝煌。他的開明、活躍、求新務實精神,通過血脈,延續到了他的後人身上。

邵玉軒的故事還沒講完。

一天邵玉軒和朋友出去玩,一起看了場電影。電影沒有聲音,也沒有色彩,是黑白默片。但當時電影剛傳入中國,屬於新鮮事物,眾人皆驚歎不已。看去就是一塊普通的白布,可是燈暗下來,再打開機器,白布上就有了人在走動,有了花草樹木,有了飛禽走獸,實在神奇。

邵玉軒在大家嘖嘖稱奇的時候,迅速冷靜下來,開始思考另外一些問題。他敏銳地察覺到這個新興事物所蘊涵的商機。他多方探詢拷貝的價格,計算一部影片可以放多少場,一場大約多少觀眾,刨去成本可以盈利多少。最終的計算結果令他驚喜,他認為倘若經營得法,這是遠比染料行更有前途的事業。遺憾的是,邵玉軒生前,並沒有實現這一心願。

1907年,邵玉軒的第六個孩子在寧波鎮海縣的祖庭降生。邵玉軒並不知道,就是這個孩子,將完成並光大他進軍電影業的宏願。

邵玉軒為這個孩子起名邵仁楞。因排行第六,大家習慣叫他“老六”。及至後來聲譽漸隆,人們仍然很少稱呼他的名字和職務,都是尊稱一聲“六叔”。邵仁楞長到18歲,與父兄商量,為自己起了一個號:逸夫。從此,他以此號行走江湖。曾有人問他,為什麼取這樣一個號,邵逸夫如是作答:寧波人從小就立誌做大事,而這大事就是經商,注定了忙碌;我取名逸夫,是想鬧中求靜,安安逸逸度過一生。

邵玉軒一共有五男三女八個孩子。邵氏兄弟為“仁”字輩,老大仁傑,自號醉翁,老二仁棣,自號村人,老三仁枚,自號山客,以及老六仁楞,老八仁葆。這些頗具歸隱之意的名號,大約代表了他們內心的向往。但有趣的是,這幾兄弟後來均幹出了一番事業,從而注定了他們一生都在奮鬥中,不得清閑。五兄弟無一繼承父業,全部進入了娛樂圈。想邵玉軒遺憾之餘,亦當欣慰。他生前的心願,終於被他的後人完成,更被六子邵逸夫發揚光大。

邵逸夫從小就常聽父親和哥哥們分享看電影的快樂和心得,還不時暢談創辦電影公司的構想。“電影”兩個字,很早就在他心裏紮了根。

但真正引領他走上電影這條路的,是他的大哥邵仁傑。

邵仁傑,號醉翁,被圈裏人尊為“邵老大”。邵醉翁原本學的是法律專業,畢業於上海神州大學法律係。做了幾年律師之後,轉入金融界,任中法鎮興銀行經理。從父輩那裏承襲下來的不安現狀的性格,使他不甘守著穩定職業安穩度日,而是選擇了經商。時不利兮,此次經商以他的工廠倒閉告終。

失敗並沒有令他一蹶不振,相反,邵醉翁的頭腦愈發清醒,思路也更加明晰。他意識到經商並非自己的強項。這時,一直關注演藝圈動態的邵玉軒,在長子經商失敗之後,告訴邵醉翁:上海的一家娛樂場所“小舞台”,因為經營不善,正準備抵押出賣。

父子倆不謀而合。

邵醉翁早已留意到這家開在法租界的娛樂場所,並通過調查研究,分析出它經營失敗的原因所在。他信心滿滿,認為自己能讓這家苟延殘喘的場所,重新煥發出鮮活的光彩。

在父親的支持下,邵醉翁和上海演藝圈的幾個朋友一商量,決定收購“小舞台”。

1920年,邵玉軒逝世。他沒有正式進軍電影業,卻對邵氏家族在電影界的叱吒起了決定性作用。

1921年,邵醉翁正式收購了“小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