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南府前的那片空地上,秋風蕭瑟。
一個時辰之前,這裏還一片歡聲笑語,誰又能想到一個時辰之後,這裏卻是一片荒蕪。
南風頹廢地坐在石墩上,一隻手捂著臉,麵色不清,但白夢卻知道他肯定心中無比絕望。
“南風……”白夢輕輕地叫了男子一聲,一貫張揚的聲線在此時也變得悶悶的。
南風低著頭沒有回話。
他自小受到的教育使得他一直保持著溫和儒雅,縱使有氣有怨也會獨自吞下。可今日他卻隻想任由自己所有的壞情緒傾瀉。
他又做錯過什麼呢,命運卻一次又一次地對他開玩笑。
他何曾愧對過年家半分?年家卻要對淮南趕盡殺絕。
他不忍淮南將士們無辜枉死,隻得背著罵名,忍著愧對祖輩的負罪感,向紀饒投了降。
他不想看到南絮誤解紀饒而錯過幸福,主動向她解釋澄清一切。
投降時,他本來沒有報任何希望,但是紀饒卻保留了他的權力,讓他心中一度是感激的。可今天,那個陰晴不定的男子卻又將這權力收回了,這讓他如在百姓麵前抬起頭?
陳林在一旁冷靜地看了一小會兒這位落敗的淮南司令,看著他絲毫沒有昔日清朗書生氣,心中亦不免歎了口氣。
招惹誰不好呢,非要去沾染夫人。
他走到南風麵前站定,白夢像是看到了豺狼虎豹一樣,將小身板移到南風麵前,揚起下巴,故意做出一副凶狠的樣子。
“你幹什麼!“
“白小姐,我和南公子有要事商議,麻煩您讓一下。“
白夢卻不幹了,緊緊地護著身後的男子,生怕他做什麼十惡不赦的事情。
“還有什麼好商議的?能拿走的你們也都拿走了。“
陳林皺眉。先禮後兵,他好言相勸了卻不管用。正欲開口,就聽到一直低著頭的南風聲音極低啞地傳來。
“白夢,你先回白府吧,我和陳副官還有事情。“說著,南風抬起頭朝白夢笑了笑,以示自己沒有事,讓她不必掛心。
隨即看向陳林,清潤的眸子裏滿是落寞自嘲,“走吧,陳副官,我們府中談。“
還是要和陳林交接好諸多事宜的。
這或許是他能為淮南做的最後一件事情了吧。
白夢看著兩人一前一後回府的背影,看著走在前麵的那個高挑男子,背影依舊溫和從容,可不知為何,白夢就是紅了眼眶。
不過是二十七歲的年紀,卻滄桑的仿佛一個遲暮老者。
他這個人,非要把自己的背挺得筆直。
……
“夫人,吃飯了。“
管家紀伯端著木盤推門而入,隨後將門輕輕帶上。
“紀伯,端出去吧,我沒胃口。“一道嘶啞得辨別不出男女的聲音傳來,嚇了紀伯一跳。
明知是僭越,紀伯還是抬起頭飛快地掃視了一圈,隻一眼,心中便瞬間升起一股憐憫。
司令和夫人回來之前,便聽到有人私下嚼舌根,說夫人偷跑是因為和南風私會了。雖然大小姐那天正是這麼說的,但他始終不願相信這是真的。
他是知道夫人的為人的。那樣嫻靜的女子,怎麼可能會做出這樣不入流的事情?
可是那天看到司令氣衝衝地拽著夫人回府,看那神情,倒像是夫人真的做了什麼不可原諒的事情。
他便也有些疑惑了。莫非當真是自己老眼昏花了,連人都看不準了?
可是剛剛的那一眼,他卻看到夫人蜷著身子坐在床頭,沒什麼力氣地靠著床頭。一張瘦小的臉蒼白,扭頭看著窗外,窗外的陽光灑在她黑色的頭發上,卻顯得滿室陰鬱。
但不管怎樣,夫人其實也不過是個不到二十歲的小女孩,又剛痛失孩子,也需要人來嗬護和安慰。
唉……他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