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芳一邊帶孩子,一邊上班,時間一晃過了七、八年。其實她早已覺得不對,逼著張旺說出了劉波的實情,並且回家後,著著實實地哭了好幾個夜晚。但她堅強地挺過來了,一直挺到了女兒上小學,自己就要開辦學生小飯桌的今天。
隨著改革開放,屯裏很多女人都去市裏找工作,學生們的午飯已成了普遍困難。因為劉波家留下的房子離學校很近,自己娘家的房子又閑著,何芳便想出了一條既不耽誤工作,又謀了第二職業的道,向學校提出開辦學生的小飯桌。領導看她身殘誌不殘,又在學校多年一直工作很好,就批準她在職兼幹,自負贏虧,並安排了兩個快退休的老師幫忙,不用她給開支,工資在學校照拿。
今天是雙休日,學校雇人幫她粉刷了娘家的房子,搬了家。又把劉波家這套住房粉刷改造,從學校拿來桌椅擺上,門口“學生小飯桌”的牌子掛在了牆上。這時天色已暗,去市少年宮學跳舞、彈琴、唱
歌的女兒劉小玉就要坐火車回來了,何芳撣了撣身上的土,理了理頭發,拄著拐,向屯邊的無名小站走去。遠遠地,她看到了那趟準時到達的火車,又看到火車開走後,站在道邊東張西望的女兒小玉,不由得加快了腳步。正當她和女兒隻有一條鐵路橫在中間的時候,女兒喊著“媽媽”跑了過來,何芳腳下踩在路基上的石碴一滑,身子一歪,跪在了地上,那隻木拐從她腋下滑出,滾到了路基下,甩出很遠。
“媽媽”!小玉喊著跑過來。她伸出小手用力去扶媽媽起來,可是她的力氣太小了,怎麼能扶起一個癱倒的大人?何芳跪在那裏,一把拽過女兒,“小玉,不能站在這裏,萬一來火車多危險!快,你先過去,把拐拿給我,媽媽能站起來!”
小玉越過了鐵軌,到了路基下麵,把媽媽的木拐拾起來遞了過去,何芳接過拐,放到自己左腋下,右手摁住一塊大一點的石頭,左腋用力支撐,慢慢地站了起來,她一點點挪到了路基下麵,一下子坐在了地下。
“媽媽,我看看你腿摔壞沒有!”小玉輕輕把媽媽的褲腿向上卷,膝蓋上一塊紫青的腫塊呈現在她的眼前:“媽媽,疼嗎”?孩子的眼睛裏閃著晶瑩的淚花。
沒事,我的好女兒,媽媽習慣了。何芳摟著女兒,親著她臉上的淚花。
“媽媽,爸爸什麼時候能回來呀”!女兒期望的眼神看著她。“要是爸爸回來,就不用媽媽來接送我了,是吧”?
何芳摟著女兒說:“爸爸最喜歡小玉了,爸爸工作忙,等小玉考上了大學,爸爸就回來了。”
“真的”小玉一下子蹦了起來,“我一定要考上大學!到那時,就可以見到爸爸了。”
看看女兒蹦著,跳著,比劃著從舞蹈班裏學來的優美的動作,何芳偷偷的抹著眼淚,抹著這集高興和痛苦為一身的眼淚。
小玉扶著媽媽,兩人一步一挪地向屯裏走,當她們快到那條唯一的大路口時,看路邊站著一個高大粗壯的身軀,“張伯伯”!小玉立刻跑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