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眾獵戶回村中,沽了些濁酒,煮熟了野味,在山下涼棚內圍坐吃著,等那趙壹的消息。一人說:“大郎來得遲,一定被他得手了。”一人說:“兩隻腳趕著四隻腳。也把穩不得。”一人說:“趙大手段原來了得。”又有一人說:“此時不見回,莫非趕不著獾,反被獾趕去!”眾人都在談笑,內一個眼快的指道:“這不是他來了?”眾人都走出涼棚迎著,隻見趙壹空手而回。眾人道:“我等已趕得兩個豬獾烹煮在此,大郎何故許久方回,眼見得出采有分了。”趙壹道:“我雖趕不著這獾兒,卻也撞著一件異事,釋了一段大大的疑惑。”就把狐精弄月被射之事,說了一遍。眾人道:“虧得老兄除了地方一害,似此說,我等反來相賀。”中間多有不信的,道:“趙大郎趕不著獾,卻裝這篇鬼話來哄我,我如何肯信,除是我親眼看見方準。”又有個年長的道:“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一麵扯著趙壹進涼棚內坐著,把大碗斟酒送他,一麵又引著幾個狐狸精故事,與眾人閑說。眾人到底疑信參半。趙壹道:“我一箭射中彼腿胯,大叫而去,想必地下血點尚存可驗,我等明日同去,就依著血跡尋取狐穴,料不止一個兩個,盡數拿來,剝他皮做件襖子過冬,卻不好麼。”眾人道:“如此再沒話說,若果有些證見,我等出來相請。沒有時,便是說謊,少不得擾你大大一個東道。”趙壹應允,當晚吃了一回,大家拿些野味回家去。趙壹到家中,把前項事說與渾家,渾家口雖答應,心中也不十分決然。趙壹一夜無眠,巴得天明,便跳起身來,隻聽門前樹葉亂響。趙壹道:“今日是初九重陽,信到風起了。”推窗看時,隻見絞得水出的一天烏雲。趙壹性急道:“天變了,趁這未下雨時我且扯眾人同走一遭,回來早飯未遲。”忙忙的梳洗完了,穿上布衫,走到東鄰西舍去敲門時,一個個都還在床上翻身,叫得他起身,東家又等洗臉水,西家又等吃點心。把趙壹等得不耐煩。看看等下一天大雨,趙壹起初還隻指望雨止,一口說:“不妨事,不妨事。”過一會兒,一發下得大了,料是行走不成,隻得回轉家中,吃了早飯,在草堂中坐著,兩隻眼睛呆看著天。這雨自早至晚,何曾住點。有一篇苦雨詞道得好:
雨兒,雨兒,下得好沒撻煞。又不要你插秧,又不用你澆花,又不等你洗麵,又不消煎茶。急忙忙不住點,為著什麼?簷前溜,緊一番,慢一番,細一番,大一番,刮得人耳朵裏害怕,心兒裏愁緒如麻。把個活動動的人兒,都困做了籠中之鳥。就是跨下個日行千裏的馬兒,也討不得出腳。皇宮天子,你在何處閑耍。恨風伯偏不起陣利害的風兒刮刮,雨師嗬,你費盡心力,有什奢遮,隻落些兒咒罵。索性你下個無了無休,我到也無說話。隻怕連你也有那厭煩的時節,這些濃濃淡淡的雲兒,少不得收拾還家。勸你雨師嗬,何不早一刻收拾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