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回 左瘸師顯神驚眾 王都排糾夥報仇(1 / 3)

劉寵清名舉世傳,至今遺廟在江邊,近來仕路多能者,也學先生揀大錢。

這首詩是個有名才子王叔能所作。那紹興錢清鎮有個錢太守廟,這太守姓劉名寵,在西漢桓帝時為會稽太守,一清如水,絲毫不染。升任臨行之日,山陰縣許多父老號泣相送,每人齎百文錢,贈為行資。劉寵感其來意,揀一文大錢受了。後人思其清德,立廟祀之,號為一錢太守廟,這鎮就喚做錢清鎮。王叔能偶然在此鎮經過,拜了太守之像。因想近來仕路貪汙,隻要大主錢兒便取,所以題這四句詩。雖然做得好,可惜還未盡其意。如今做官的若單揀大主錢兒方才上索,就算做有誌氣的了。他的算計,恰像歸乘法兒,分毫不漏。他的取錢,卻像做土磚的,地皮也齕下了三分。那管你大主兒小主兒,好像扒灰掃地的,畚得來簸箕裏頭就是。隻說揀大錢,可不是未盡其意了。另有詩雲:

當初隻揀大錢裝,近日分毫也入囊。

若是取錢能取小,喚為廉吏亦何妨。

那貪官也有個計較,他取得錢來,將十分中拚著幾分上麵打點使用,一般得個美升。便做道萬一公論穿了。犯著對頭,罷職家居,也做個大大財主。落得下半世豐足受用,子孫肥田美宅,鮮衣駿馬何等奢華。任他地方百姓咒罵,我耳朵裏又不聽得。比如做清官的,沒人扶持,沒人歡喜,一筆勾了。回去地方上許多鼻涕眼淚,又帶不回家,累及妻子不免饑寒,六親無不抱怨。便有聖明帝王,他在九重之上,那裏曉得外邊備細。恁般說將起來,可不倒是做貪官的便宜?說話的,據你說人人該做貪官了。雖則如此,那百姓們千萬張口咒詛祝頌,難道全然沒用?或者生下子孫賢愚不等,後來家道消長不齊。暗暗裏報應,天道自然不爽,隻目前人不知道。還有一件,假如朝廷洪福齊天,地方平靜,且算做僥幸。若是氣運適然,地方合當有事,定然是那貪官惹出禍來。這禍依然是他先當。

前一回說那貝州知州張德,若不恁般胡做,如何激變了軍心,弄成大禍。這便是貪官的樣子。

且說當日知州見倉裏失了米,庫裏失了錢,不勝焦燥,將王則送司理院如法逐一勘問報來。這勘官姓王名漿,問王則道:“說你昨日散了兩營請受,你家能有多少大,如何堆放得六千人錢米。今日州庫不見了許多錢,倉內不見了許多米,你且說如何弄將出來的?”王則初時抵賴,後來吃拷打不過,隻得供認道:“昨日是王則下班日,則在家閑坐,隻見那多有請的從王則門前過,都怨恨道:役了三個多月,要關支一個月錢米也不能得。又有四個人不知從那裏來,不由王則分辯,借王則屋裏散了六千人錢米。那四個自去了,實不知是甚人。”勘官道:“豈有不識姓名的人,你不詢問他來曆,便容他在家裏散錢米請受。”教獄卒拖翻王則,著力好生夾起再打。王則受不過苦楚,隻得供說:一個姓張名鸞,一個姓卜名吉,一個喚做瘸師左黜,一個喚做蛋師,又名彈子和尚。勘官把紙筆教王則寫將出來,見了大驚,想道:“這卜吉、張鸞是殺了鄭州知州逃走去的。彈子和尚是騙了善王太尉三千貫錢,包龍圖三番兩次奈何他不得。現今兩處都行得有文書緝捕。那瘸師左黜,不知何人,一定也不是善良之輩。如何這班人都合做一夥,聚在貝州。此事非同小可。”當時教將王則押了招狀,依舊監禁獄中。即時回覆知州,細細的陳其利害。嚇得知州麵如土色,欲待認真搜捕,誠恐這夥妖人等閑的拿不到手,反惹其禍。欲待隱瞞過去,連王則都寬了他罷,奈倉庫中錢米失散。王則明明裏招出四個人來,眾人共知,怎好丟手。這般大事,虎頭蛇尾,如何壓服得軍民,做得一州之主。左思右量,隻得出個榜文,榜雲:

貝州知州張 為緝捕事:從排軍王則招稱同盜倉庫妖賊張鸞等未獲,如有擒捕真賊來獻者,每名官給賞錢一千貫。知情不首,一體治罪。故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