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鄢醒來的時候,第一感覺就是喉嚨火辣辣的疼,渾身無力。她想深吸一口氣,卻使不上勁。右手拇指和食指在脖頸上摩挲兩下,分明摸到半圈凸起鼓脹的頸項。她抬起眼皮,打量著四周。
拔步床遙遙對著的是個橢圓洞門,門上掛了細細密密的水晶珠簾,米粒大的透明珠子綴在一起,一蕩一漾珠影幢幢。室內空間格外開闊,家具不多,隻有左側黃花梨木的梳妝台和書桌椅挨在一處,右側牆壁靠著一個同色的衣櫃和一扇黃花梨水月觀音屏風。傅鄢向右側了側身子。透過粉色的雲紋紗帳,可見床背後方正圓融的孔雀蓮花窗格。正是朝陽的一側,孔雀蓮花映襯著日光,浮凸而起,煞是生動。眼前古色古香的場景,讓傅鄢恍若夢中。窗外晃過幾道人影,傳來一陣疾跑的腳步聲。她慢慢眨了幾下眼,再度昏沉沉睡了過去。
“煙兒,我的煙兒……老爺,老爺啊,我上輩子造了什麼孽,要這樣對我,我的兒孫們一個個要先我而去。你要懲罰就懲罰我啊……浩彥,浩彥,我的兒啊……”
“老太太,您得保重身子,這個家還得靠您撐著啊。太醫不是了,煙姐兒已經救過來了,隻需好好將養。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煙姐兒是個有造化的。回頭你還得享兒孫福呢,老太太老太太……”
哭聲、勸阻聲、拐杖敲打地麵咚咚的響聲、茶壺茶杯的碰撞聲,好一陣兵荒馬亂。老婦人的哀嚎聲漸漸息了,隻隱隱剩下丫鬟抽泣的聲音。老婦人左手被嬤嬤攙扶,右手拄著拐杖,踉蹌著離去。龍頭拐杖“咚等咚等”奏出沉悶的響聲,一聲一聲敲在地上,也落在傅鄢的心上。剛才那悲從中來的哭聲,傅鄢心有戚戚焉,不禁濕了眼眶。
她終於意識到,這不是一場夢,這是真真切切,她穿越到了一個異度時空。那意味著什麼呢?她方才反應過來,現代的傅鄢已經死了。鼻頭還隱隱飄著校園那片大竹林裹挾潮濕的清香味道,她的肉身卻已經停止呼吸在學校側門的十字路口,她的靈魂飛越了千萬年,來到了這裏。
難過嗎?好像有一點。但也算不上悲傷。她在現代是個孤兒,八歲被收養,一路都是讀書生涯,沒讓養父母操過心。乖巧懂事幾乎就是她的名字,上大學也是申請的助學貸款,日常勤工儉學,有時候在外麵做兼職家教,有時候在學校圖書館和活動中心值日。就這麼一長大,到了大四快畢業。本想著馬上就可以工作然後報答父母養育之恩,誰知如此。人生總有意外,最無常,最平常。習慣就好。
傅鄢連眨了幾下眼,眨去眼眶那層濕潤之感。世間千萬那條路,好走不好走,都得自己走。習慣了自己走,才不會失措彷徨。淮南皓月冷千山,冥冥歸去無人管。一直都是這麼走過來的,實在不必慌張。
兩個丫鬟還跪在椅子旁邊,地上一灘水尚未幹透,膝蓋處透著印出的水漬。傅鄢抬起手想招呼她們起身,這才注意到五根手指才跟柳樹葉子般長短,嫩芽似的。她怔了怔,方才開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