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煙身子很輕。秦徹摟著她,幾乎感覺不到什麼負擔,幾下騰挪後徑直將她放到一根粗壯的樹枝上。曼煙來不及害羞,一睜眼就看清楚了,果然是枸樹,掛著很多綠色毛球。葉子和果實都布滿細細的絨毛,一種癢癢的感覺順著空氣爬上曼煙的皮膚。
秦徹站在樹下仰視著人兒,問道:“是這種樹嗎?”
曼煙點點頭,緊緊抓住樹枝,不敢看他的眼睛。身子不敢動,腦子不敢想。眼睛也不敢閉上,不然閉上眼是個什麼意思呢?索吻?她才八歲好嗎?那畫麵太美不忍去想。
“大豐朝有近三百年的曆史,下有三十九個州、四百八十個縣,東臨大海,南邊以雲州為界與南詔國相接,南邊戰事斷斷續續,西北有北荻偶有侵犯,東北是高麗國一向相安無事。至於你問規矩,在朝堂儒家有三綱五常,在民間佛有佛理、道有道法、陰陽家還有讖緯之。三教九流,是哪家就守哪家的規矩。”
“那女子該如何行事?”
“女子自然是跟從家中長輩,與家族共進退。但現在朝中官員越來越附議女子出嫁從夫,以後是什麼處世之道又不好了。”
秦徹一席話完,曼煙心中五味雜陳。他的是極有用的信息,肯告訴她便表示接受,日後不會視她為異類;他的表現遠遠比自己成熟,對於新事物的接受度很高,顯見不是一般的少年公子。反觀自己,倒是被高冷男色亂了心池。想到這,她冷靜下來,自己是個成年人,怎麼連他都不如了。生活在一個思維尚未禁錮的時代,對女子來便算幸事,這就夠了。
“多謝秦大哥指教。”
“你你會看心疾,可能去給一個人治病?”
曼煙了然,原來是有所求。那也好,就當大家各取所需吧。反正她讓秦徹入股也是為了給樸居找一個靠山。
“那人是誰,是何症狀?”三姐問時,正坐在樹上慢慢晃動雙腿,像是隨心而的稚兒動作。
秦徹微仰起頭,那雙腿在羅裙下一前一後蕩秋千,裙底好似有東西拱來拱去。某個瞬間她的腳尖離他的鼻子很近。三姐的神態已恢複成平日的雲淡風輕,眼底的湖水重回平靜,湖麵再不見裂痕。這才是真正的三姐,剛才帶著一絲脆弱的、迷惘的那個人,大概隻是他的錯覺。
“禦史大夫鄭如齡之母,病症是不吃飯不睡覺。”
曼煙凝眸,難道是厭食症。“不能保證,隻能一試。”
秦徹沒有異議,能試就行了。鄭老夫人如今已是一副病入膏肓之相,瘦得不成人形。太醫再拖下去不出一月即可準備後事。
曼煙又問她鄭老夫人的日常習慣與性情喜好,秦徹卻是知之甚少。兩人話間,傳來慕影的高聲呼叫。秦徹如閃電般抱起曼煙往來時的路飛去,沒到山腳就將她放下。再入美男懷中,曼煙這次淡定多了,心頭無半點羞澀。
慕影帶著拂塵木魚回來了。木魚遠遠看到曼煙,便嚎啕痛哭衝過去:“三姐,你好狠心,奴婢好掛念你。”
曼煙從袖子裏掏出張帕子,輕輕擦拭她滿臉的汪洋,輕聲道:“再哭就要變醜了,以後嫁不出去怎麼辦?”
木魚哭得越不可收拾,“三姐就會欺負奴婢,奴婢……嗚哇……”
曼煙趕緊安哄:“好了,是我的錯。不該扔下你一個人。可是你再哭下去,我們一會就吃不上寶傘做的包子了。”
“啊?那我們快點回去吃包子,不然全叫她們幾個搶光了。”木魚乖乖擦幹眼淚,催著曼煙上馬車。
曼煙望向秦徹剛要開口,就聽他問道:“剛才那棵樹的葉子,砍下一大捆可夠?”
“嗯。”
兩人專心辦起事來都是雷厲風行之人,效率很高。趙大載著曼煙主仆先行,最後,卻是秦徹的馬車在三姐之前回到樸居。曼煙下車時,慕影正將一大捆枸樹枝葉從馬車上卸下來。
這些枸樹葉子是用來酵豆豉用的。鳳娘她們都會做黃豆豆豉,大豐朝也有很多人用豆豉拌麵條。隻是曼煙嚐過後,覺得這種豆豉不夠鮮,炒菜的話不能很好的提味。而且曼煙想要的是蠶豆做出的豆瓣辣醬。幹辣椒剩下不多,在秦徹弄到辣椒之前必須充分利用,配合豆豉做辣醬是最實惠的。曼煙將豆瓣的酵方法講了一遍,鳳娘幾個都比她們的法子精細。幾人將煮過的蠶豆切碎瀝幹水撲到準備好的簸箕上,蓋上枸樹葉子,然後將簸箕抬到陰涼處,就等著黴長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