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京最大的茶樓“摘星樓”,早過了盛夏的旺季。照常理,繼“神童”和“讖女”之後,生意該沉寂一段。以往每年都如此。
這個重陽節卻不一樣。“摘星樓”座無虛席。
坐在這裏的都是擠不進午門的人。不能親臨現場,他們就在此喝茶,等著第一手消息。
台上書之人唾沫橫飛:“上午的敲鼓之人,正是馮老太君的貼身丫鬟……”
火熱出爐的秘聞,攪得滿京城人心惶惶。上到朝堂勳貴重臣,下到民間販夫走卒。
傳言先是安平侯府的馮老太君謀害夫君,沒幾,午門外的登聞鼓被一個丫鬟敲響。兩樁都是驚動地的大事。
馮老太君,不是別人,那是梧州馮家的女兒。馮家在江南一帶門生遍布,馮家幾代當家人都是江南書院的山長。“下士子,半出江南”這話不假。不少狀元公去了馮家,都要俯作揖,稱馮家老太爺一聲“老師”。
若馮家的女兒都謀害親夫,馮老先生怕是要自絕於下了,江南的儒生也會丟盡顏麵。
另外一則,那個丫鬟敲鼓不是為主子喊冤,而是為狀告大理寺。
大理寺,大豐朝堂的重要官署,與刑部、禦史台並稱“三法司”。一個丫鬟,竟敢與整個大理寺作對,真是向借膽。
最最驚人的,皇上居然讓人接了訴狀,且火令刑部尚書、禦史大夫、尚書令大人三堂會審。哦,不止三堂,還有宗室營的元王爺。
京城的風向,真叫人看不懂了。
定在九月初九敲鼓是有原因的。對傅曼煙而言,這場仗隻能贏不能輸,她必須做好萬全準備,隻好讓祖母在牢裏多待了兩日。
這一是重陽節,曆來有登高望遠的習俗。準備插茱萸賞菊花的人都被那震耳的鼓聲驚動。到了中午,一波一波百姓聞風而至,午門外已人山人海。
“威——武——”兩旁的衙役喊聲如雷。大理寺卿錢光照挪了下屁股,他想不通這無妄之災是怎麼招攬上身的。
三尺高台上,端坐的幾乎全是一品大員,除了元王爺有點特殊。
三尺高台之下,卻是圍滿了百姓,有洛京的,也有外埠的。
禦史大夫鄭如齡眼尖的從台下現不少熟人。足不出戶的馮老先生,還有傅家三姐,神容憔悴,一對冷眸迸射出懾人的光芒。三姐定是受了很大打擊,不然不會笑意全無。
一聲驚堂木,拉回鄭大人的神思。
三堂之中,論官職本該以尚書令為,但有元王爺在,幾人順水推舟讓元王爺坐上了主審的位置。
元王爺依舊是那副下無雙的淡然模樣。“各位大人,開始吧。將敲鼓之人帶上前來。”
春喜看了看台下的三姐,傅曼煙點了點頭。
春喜再瀏覽這座高台。這裏是秋後問斬的地方,若是失敗,她會血濺當場。
但是,她不怕。從前秋悅姐姐為她們擋了災劫,現在,也讓她為秋悅姐姐擋一次。
想到此處,她胸中平添了萬丈豪情。那一臉毅然無懼,看在眾人眼裏,就是慷慨赴死的姿態。
台下有人聲咕噥:這姑娘怎麼不怕死啊。
馮老先生暗自感懷,他們馮家的丫頭也懂什麼叫大義凜然,什麼叫勇者無懼。
在家從父,出嫁從夫。馮媛出嫁後,馮家很少過問安平侯府之事,可這回,他拖著老弱身軀,親自跑到洛京來了。他不信,馮家養出的姑娘會做出那樣傷害理之事。
看到這個丫頭,他安心了。
二十杖紮紮實實落到春喜的臀上、大腿上。春喜不時慘叫幾聲。三姐過,行刑時不要忍著,痛了就喊出來。
二十杖打完,春喜癱軟在地,怔怔看著正中間的元王爺。
錢方照坐於高台右側,麵色憂愁。這女子,根本不識他,為何要跟大理寺過不去呢。
元王爺端坐如鍾。“你有何冤情,細細道來。”
春喜強忍疼痛,一個字一個字道:“奴婢沒有冤情,奴婢是為下百姓喊冤。”
此言一出,石破驚。
台下沸沸揚揚,台上驚詫莫名。錢方照瞅瞅梅尚書,梅尚書也是一臉疑惑。這丫頭,怎麼不為馮老太君辯駁?
“你如何替下百姓喊冤?”
“奴婢狀告大理寺三宗罪。其一,大理寺屍位素餐,在其位不謀其政,此為瀆職之罪;其二,大理寺視人命如草芥,欺壓良民百姓,此為欺民之罪;其三,大理寺收受賄賂,看銀子辦事,此為欺君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