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星期天，街上都是人影。她們走到門外時，路燈亮了。
路過延安路夜市時，路邊有個聲音在大聲嚷嚷：“關注健康，科學稱重，一次一元；關注健康，科學稱重，一次一元……”
歐奮強扯住家麗，把她送到電子秤上去，家麗剛站穩，電子秤說話了：“您的身高一點六五米，體重五十四公斤，您的身材完全正常，請繼續保持……”
歐奮強叫一聲：哇，美女啊，二十年了，風采依舊。
路上不少人側過臉來。家麗嘴裏說，瞎說什麼啊，也不怕別人聽見，哼，還不是家務做得太多。
家麗邊說邊把歐奮強往秤上推。歐奮強剛把一隻腳踏上去，一個小男孩湊過來，八九歲眉眼，胖頭胖腦的像個新沙包：“老爺爺，我沒有錢，能讓我也稱稱體重嗎？”
家麗瞅著歐奮強笑：老爺爺，老爺爺。
歐奮強摸摸自己的光頭，也笑了：“你站上來就行了，不用花錢的。”
歐奮強把小男孩拉上去站了站，電子秤在他們的腳下重重地呻吟了一聲，秤的主人略略變了臉色。歐奮強笑著衝家麗擠了擠眼睛，叉著兩腋把小男孩放到地上去，小男孩太沉了，歐奮強差點栽下來，小男孩一臉不解。歐奮強說：“你上幾年級了？三年級？加減運算肯定不得了。用總體重減去我的，剩下的就是你的，全是你的。哎喲，不行，你得多吃蔬菜，你太重了，一百二十六！都跟我差不多了。你天天吃什麼？我活了快一百歲也才不到兩百斤……”
小男孩見他說起來像個唐僧，沒完沒了，舌頭一吐，閃入人流裏。
歐奮強一路說個不停，沒一句是正經的。
站在十字街頭的路燈下等紅綠燈時，身後有對新人在舉行婚禮，請了西樂隊，吹得樂顛顛的，恨不得蹦到天上去，他們吹的是拉德斯基進行曲。歐奮強臉色一沉，不看新娘，轉頭看街上的車，這時，街心迎麵橫來一個棉衣棉褲棉軍帽的老瘋子，昂首挺胸甩著正步，根本不把來來往往的車流放在眼裏，胸口有針繡的某某重型機械廠字樣，頭上，路燈明晃晃。
歐奮強歎口氣：“瘋子總是生活在季節之外。”
……
回到小區的大門口，歐奮強抬頭望望頭頂蓊蓊鬱鬱的木棉樹，摸出手機來：“啊，歐姐啊，我奮強哪。對對，我回來了，明天就去上班，很多天沒見您了，怪想念的。”
家麗緊走兩步，把手插進歐奮強的臂彎裏，緊緊攬住。
挺立在門口的保安假裝沒看見，人家車轉身啪一磕鞋跟，向剛要駛進小區的一輛寶馬行了個軍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