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又能知曉,想當年他母親遇害之時,他也不過才六歲,誰能知道一個不更事的孩童,居然心機城府如此深厚”,柳續青想起過往的那些傳言,也不免唏噓不已,“而當時的老家主,見他年幼,而又因自己,沒了生母,覺得虧欠,便排除一切的外界之聲,硬是把他接入董家,入了宗祠,而且對他百般疼愛”。
“才六歲?”,黑涯詫異道,也難怪董家之人沒有在意。
“對,才六歲,而且才六歲,就已經懂得隱忍了”,柳續青感歎一聲,“西安的董家,原來老家主的子嗣有五六之數,但卻在二十年內,死的死,殘的殘,就連最後,那老家主都客死異鄉,不得善終”。
“這一切,都是那董成的手段?”,黑涯驚愕道,若隻是一個六歲的孩童,用二十年的經營,便徹底顛覆了偌大董家,也著實讓他驚恐,“老師,你不是說這西安董家是京都的分支嗎?而家主被人迫害,難道他們不管?”。
“管?怎麼管?”,柳續青反問道,“這董成也有董家血脈,這根本就是西安董家的家事,京都那邊又怎麼可能過多幹涉,而且這董成為人油滑,早在對自己生父下手前,就已經跟京都那邊搭上了線路,而且他自己本身的能力又著實比以前他的哥哥們優異太多,這麼多年來也把西安的董家經營的有聲有色,對於這樣對家族有利之人,你覺得京都那邊會問罪?”。
“而且更可怕的是,這家夥弑父殺兄,也皆是坊間傳聞,根本就沒有實證,而且當年他利用之人,也早已被他暗殺,泯滅了所有的證據,就算京都的董家硬要問罪,沒有證據,又如何定罪,而且西安董家到此,也已然沒有男丁子嗣,若京都再無故殺戮與他,那西安這一脈,也算是徹底斷絕了”,柳續青無奈道,多年前自己聽說這事,也是唏噓不已,當年未滿六歲的孩童,誰又能想到他能顛覆整個西安董家。
“日防夜防,家賊難防,或許那老家主到死那一刻,都不曾懷疑過他吧”,黑涯感歎一聲,此時看那董成的目光,已然也帶了一絲謹慎,一個連弑父殺兄之事都能做得出的人,他又還會有什麼顧忌?他的一生又怎麼可能還會有底線?
“哎,誰說不是”,柳續青也感歎一聲,“但西安董家這一脈從原來的默默無聞,到如今被京都如此重視,他也倒是功不可沒”。
“若在古時帝皇家,他的作為,倒也無人敢議論”,黑涯似有所感,口中輕歎。
“董成這人,亂世必為君王,但在這太平盛世之下,也隻能受他人唾棄,淪為家賊了”,柳續青也隨聲附和,若排除董成上位的卑劣手段,對於他的城府跟心機,柳續青倒是頗為佩服。
“哎,賊又如何,君又如何,他做到今天這一步,估計他也不曾悔恨,或許別人說他冷血無情,但又何嚐想過那些人又何曾對他有情?”,黑涯想起那董成的出生,不免也略帶一絲同情,“又或許他做到今天這一步,也不是意欲在權位,或許也隻是讓某個自己珍重之人得以安息罷了”。
望著黑涯此時這有些獨妄的論斷,柳續青微微有些詫異,但片刻後,卻是帶著一份思量,“或許你說得倒是對的”。
“老師也這麼覺得?”,黑涯倒是驚奇,他沒想到,向來寬厚儒雅的柳續青,也會支持他這種狂謬之論。
“你知道董成的生父死的那天是什麼日子嗎?”,柳續青悵然道,“正是他母親忌日,若他母親還在世的話,也剛好是他母親的五十大壽,而在自己生父的死訊傳來之時,有心人看到他在他生母的那個長滿雜草的墳頭前,痛哭哀嚎,如發瘋癲狂一般”。
黑涯沒有絲毫的意外,嘴角浮笑,而這一刻,他望向那被世人唾罵的董成,卻帶著一絲自我的認同,而此時正坐在位子上,無聊把玩手中白玉扳指的董成,莫名感受到一道略微不同於以往的目光,轉頭望去,看著年輕的黑涯眼中的那一抹清澈,微微詫異,麵容略帶一絲僵硬。但片刻後,他的臉上卻再次浮現那一抹偽善和藹的笑容,對著黑涯微微點頭,便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但卻再沒把玩手中的扳指,而是倚靠在座椅之上,目光有些空洞,沒有了往日那一絲過分的狡黠,似乎是在疑惑,又似乎心中有所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