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氏等了兩盞茶的工夫,卻不見熹貴妃出現半分不適,心裏的疑惑不禁越來越重。熹貴妃方才又吃了幾塊糕點,都是她淬了毒的那些,按理,這劑量也夠了啊。
就在她緊緊地擰著眉頭,一雙耷拉著眼皮的眸子因為不安而四處轉悠時,卻突然看到幾個太監正緩緩往她這邊圍攏過來。她大駭,第一個反應便是事情暴露了,她也被發現。但細細一想,她投毒的時候明明謹慎得很,當是沒人看到,心裏便有強自鎮定下來。
眼下這種情況,她根本不能隨意逃命,不然定會被禦前侍衛們亂刀砍死。
直到被太監們拖走,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哪裏露了馬腳。
她哪裏知道,自從那次去景仁宮被問了催情藥的事情後,她便被人盯上了,饒是她下毒的時候小心又小心,卻還是逃不脫躲在暗處的那雙眼。她哪裏知道,就在她下了毒離開之後,監視她的那個太監便與芍藥說了杜氏形跡可疑之處,芍藥為了安全起見,將熹貴妃坐席上的東西全都換了一遍,被換下的瓜果點心,則都被送去了太醫院做檢驗。
這一切,杜氏都未能親眼看到。
一杯酒下肚,妍華的腦子便有點兒發熱了。她是個常年不沾酒的人兒,即便她想將酒量練得好一點兒,也沒有機會去練。隻是,她方才喝的果子酒委實香甜,她喝完之後便後悔自己喝得太快,但見弘曆他們幾個人你一杯我一杯喝得暢快,又見烏劄庫氏幾個人也在小口啄著,心裏實在癢得很。
“皇上,臣妾再飲一小杯可好?”
胤禛不是好酒之人,但今兒氣氛熱鬧,他也喝了兩三杯了。這果子酒不烈,後勁兒也不大,所以他猶豫再三後,還是點了頭:“隻能再飲一杯,不可再多。你若是再喝醉,我可會生氣。我如今這老腰,可受不得你沒玩沒了的折騰。”
這話說得,何其曖昧。妍華在心裏編排了他幾句,麵上卻笑嘻嘻地直點頭。她醉了酒頂多是抱著他睡覺而已,又沒有鬧著要與他做雲雨之歡,哪裏會折騰到他的腰。
事實證明,喝酒這事兒容易貪杯。胤禛雖然隻允許妍華喝兩杯酒,可她喝完第二杯之後,又軟磨硬泡地討到了第三杯酒喝。
胤禛看到她已然開始略微迷離的雙眸,以及嘴角那抹微醺的笑容,知道不能再讓她多喝,趕緊讓人去煮了一碗醒酒湯給她。
曲終人散後,他將她拉上禦輦,一起回了養心殿。
來一次久違的鴛鴦浴,又行了一次醉心的雲雨之歡,而後胤禛才讓她沉沉地睡去,自己則淨了身後又伏案看折子了。
夜深人靜時,他一抬頭便看到外麵泄了一地的月光,清冷如水。他突然就發起愣來,方才與妍華纏綿的時候,他在她的青絲中看到了兩根白頭發。如花美眷,終究抵不過似水流年啊。值得欣慰的是,他與她真的在朝著白頭偕老而去。
等到他白了頭,她華了發時,他要讓畫師為他們二人畫一幅畫,永遠留住那個瞬間,直到永恒。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鬢角,讓蘇培盛拿了一麵鏡子與他看,待看到頭上的白發比之前更多了之後,心裏頭突然落下沉重的失落感。太醫給他調配的生黑發的湯,他總是做不到定時喝,所以後來幹脆便不喝了。眼下看到自己老了那麼多,他突然心酸得很。
妍華小他十四歲,十四年的光陰是難以跨越的溝壑,他想,他總歸是要先她一步走的。這麼想著,他便又攤開了一張白紙,寫起了信,寫給妍華的信。
寫好之後,他讓蘇培盛將之收了起來。
“朕要出去走走。”外麵,月牙不知何時已經鑽到了烏雲後躲了起來,涼風習習,突然下起了縹緲如絲的細雨。胤禛心裏煩躁,不想再看折子。
“皇上,夜深了,皇上還是歇下吧。外頭風涼,還下著雨,若是入了寒涼可就不好了……”
“囉嗦,給朕拿件鬥篷來就是,我就在附近走走。”胤禛不耐煩地打斷了蘇培盛的話,披上鬥篷便欲出去。
“皇上這是要去哪裏?”這時候,妍華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胤禛停下步子回過頭,轉身伸出一隻手去:“嬋嬋怎得醒了?”
妍華牽住他的手,盈盈一笑勸他道:“臣妾醒來看不到皇上,就知道皇上閑不住,又出來看折子了。這會兒是要去哪裏?外頭風涼雨寒,皇上這身子骨可禁不住病氣的折騰了。”
“我就出去轉轉,嬋嬋可願意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