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曲徑通幽處,禪房花木深’!”來的路上,墨菲不停的感歎著,“每次來到這裏,都有一種放空意識,無拘無束的感覺。”
“哦,是嗎?”江焱淡淡回答道,他隨意望去。
不知為何,墨菲的白淨的臉上似乎多了些髒東西。在上麵緩緩的蠕動著許多不斷浮現出的古怪字眼,它像螻蟻,像蝗蟲般的猖狂肆虐著。而墨菲清澈的眼睛成了顆空靈無神的血珠,流下的點點鮮血以詭異的痕跡在的猶如墓碑的麵孔爬行。不僅僅是墨菲,方適,悟元大長老,還有同行一隊的科學家臉上都銘刻上了血紅的印章,甚至於一草一木也不停的搖曳著,每次攝人心魂的擺動都向他傳遞著一個不斷循環的字眼——“主”“主”。這神奇的文字仿佛帶著魔力,驅使著江焱的腳步不自覺的向前方前方邁去。
“江施主,你在做什麼?”突然間,江焱感到了一股巨大的力量,把他從夢境中拉了回來。江焱回頭一望,悟元方丈不僅僅將他從夢境中拉了出去,更將他從懸崖邊上拉了回來。
“我,我在做什麼?”江焱迷茫的問著。
“沒什麼。”方丈搶著回答道,“快中午了,該回寺院了,你們不是還要開學術交流會嗎?”江焱這才回憶起了一些事情,他原來是來參加這個會議的。
“菩提禪院”,這個名字任何人聽到都會以為是家佛教會所。其實不然,這是一個在科學家頗有些名氣的學術交流組織,在些上了年紀的科學家那裏聽起來都如雷貫耳。它在最近十年來北京頻繁的交流活動中逐漸成形,並且是由該寺院的前任主持方丈發起的提議。所以,每月一次的學術交流會議都在這個寺院裏舉行。
“哦哦。”江焱漫不經心的回答道。不知道為什麼,今年的科學家隊伍竟有些濫竽充數起來,以致墨菲和方適——兩個還沒畢業的大學研究生就能隨同參觀。
“對了,記得去見唐華。他比你們要早到,已經在大雄寶殿裏等你了。”方丈對著江焱說
“等我?是等我們吧。”江焱有些懷疑。唐華是中科院的首席科學家,與自己頂多隻能算是點頭之交。
“是的,他找你。”方丈不以為然的說著,蒼老的臉上依然毫無表情,仿佛時間從來靜止在那裏,“你聽。”
“聽什麼?”江焱猛地抬起頭,原來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了寺院下麵。
“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大雄寶殿裏傳來了和尚念經的琅琅書聲。
“這是什麼意思?”江焱問道,雖然他的心裏隱隱約約的已有了些答案。
“佛在靈山,眾人問法。佛不說話,隻拿起一朵花,示之。眾弟子不解,唯迦葉尊者破顏微笑。隻有他悟出道來了。原來,這宇宙間的奧秘不過在一朵尋常的花之中。”
“施主,萬物俱有靈性。螞蟻蟲豸、一草一木,任何微小的事物裏都蘊藏著宏大的信息量。一朵花就是一個世界,一片落葉也能反映出一顆菩提。從我們的世界來看,物體往往都存在於表象。而這裏邊用虛假掩飾住的真實,也許……”
“也許隻有佛祖能看得出來吧。”墨菲冒冒失失的打斷了方丈的話。
“佛祖?對不起,施主。我們之間難以從佛學的角度上交流。我隻能告訴你,很遺憾,在宏觀世界裏一切還是一切還是如此的平靜如舊。”方丈似乎一點沒為她的無禮感到生氣,慈祥的望著墨菲。
長老的話字字珠璣,“主”的字眼又重新放肆的飛舞起來,似乎在嘲笑他直到現在才能領會的無知。瞬時間,他心中幾條破碎的線索終於悄悄連在了一起,多米諾骨牌的第一塊緩緩打下。這頓悟後的血腥快感把江焱壓的近乎喘不過氣來,他無力的倒了下去。頭頂上,有些殘忍的真相如一塊巨石,正以無法想象的速度把江焱本就瘦弱的身子壓得無限渺小。江焱意識又逐漸模糊起來,他似乎已被壓成了螞蟻大小,一隻醜陋的螳螂在他身旁張牙舞爪,在它引以為傲的前肢上,強者對弱者的鄙夷與嘲笑被書寫得淋漓盡致。
時間仍在流逝,像猩紅的熱血在血管裏沸騰般的勢不可擋……
他的周圍也不知什麼時候開始熱鬧起來。球狀精靈般的電子沿詭異的痕跡周而複始的旋轉著,眾星繞日般的氣勢將渺小物體不斷的映射、放大,顯出了無限的宏偉磅礴。
他又繼續變化著。
這是誇克一般的大小,層層疊疊的俄羅斯套娃終於揭開了最後的神秘麵紗。當默裏.蓋爾曼畢生追求的理想模型第一次出現在人類眼前時,誰也不會想到竟顯得如此平靜——三個美妙的精靈被造物主輕輕鑲嵌在了質子內部,就像小孩子拚積木般十分平常的堆砌,不算毫不起眼也不是華麗高調。然而就是這鬼斧神工的打造,這兩個上誇克和一個下誇克乏味無趣的排列,才有了質子、原子、生命,無數的花草樹木以及如此不堪一擊的地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