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他們前排的是個中年人,濃眉劍目,鼻直口方,相貌堂堂。他的穿著很簡單,白襯衫,黑西褲。腕上戴著表,手機套別在腰間,坐那兒也是正襟端坐,腰板挺得筆直,好像當過兵的樣子。
"前麵這位我估計是當官的,看著他,我就跟看著我們局長似的。一般人就算再有錢,身上也透不出他這種威嚴來。你再看他的打扮,隻有機關幹部和公司職員這些沒什麼個性的人才喜歡白襯衫黑西褲,但他不可能是公司職員,也不像是當老板的。你注意到他腕上的表沒有,那是一種老式的國產表,還有他的襯衫也是國產一百多塊錢一件的品牌。做老板的沒必要對自己摳門,隻有那些在政府部門工作的人才這麼內斂。他們不是沒錢,但習慣了樸素些注意影響,咱們的官老爺們都這個風格。"車上有位當官的,這讓冬兒覺得有趣:"這回我倒希望你猜得沒錯,我到現在,還沒跟當官的坐在同一輛車上呢。"秦歌皺著眉頭道:"當官的人跟普通老百姓不一樣,咱們失蹤幾天著急的除了家人就是同事,當官的失蹤那可就是大事了。但剛才我看他的神色一點都不著急,好像他有大把的時間可以浪費。如果他也是跟我們一樣,是不知覺中來到這山穀裏的,那麼他必定也是在外出途中,有可能是休假,也可能是旅遊。當官的一個人外出旅遊的可能性不大,除非他的生活裏發生了什麼變故。""會有什麼變故呢?"冬兒問。
"兩個可能,要麼就是貪汙受賄犯了法,雙規之前得到風聲外出逃亡;要麼就是工作出了問題,被停了職,或者罷了官,外出散心。""我瞧他一臉正氣,還一點都不慌張,不像是逃亡的人。"秦歌點頭:"我隻是從常規來猜測,當然事實到底怎麼樣,隻有他自己知道。"冬兒想了想,說:"也許當官的並不像我們想的那樣沒什麼好人。"秦歌顯然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他輕聲說:"但願吧。"下麵輪到坐在當官的中年人右側、隔著過道的年輕人了。這回秦歌先不發表看法,而是讓冬兒來用他的方法猜測一下。
"其實看人並不很難,你隻要注意觀察,從他外部特征著手,總能對他的身份猜出個大概來。再按照正常人的思維來琢磨他,找出他身上與眾不同的地方加以分析,這樣,你即使不與他接觸,也能對他有所了解。"冬兒興趣盎然,她站起來脖子往前伸,又看了看那個年輕人。這年輕人也不是很年輕,二十八九歲的樣子,看著跟秦歌差不多大。這人長發,還留著長長的絡腮胡子,猛一看就跟唱歌的騰格爾似的,隻是仔細一看,明顯要比騰格爾年輕許多。
"這個人不用說,肯定是搞藝術的。"冬兒肯定地道,"現在留長發的隻有三種人,地痞流氓、流浪漢和搞藝術的。"秦歌點頭讚同,算是給她點鼓勵:"你再接著說。""我猜他是搞美術的,隻有搞美術的人才會經常往深山野嶺裏跑。"秦歌再點頭:"咱們假設車上的人都跟咱們一樣,在旅遊途中莫名其妙出現在這裏。但是這位藝術家先生例外,他不像是外出旅遊的。你看車上其他人,多少都帶著些行李,唯獨他隻有一個挎包。這種皮製的挎包在城市裏倒經常有人用,但它扁平的包身裏麵根本放不了多少東西,一個外出旅遊的人不會隻帶著一個這樣的包。"秦歌想一下,再接著道,"咱們先不管他是不是搞美術的,他帶這麼點東西就出門,隻有一個可能,那就是在倉促之間做出的外出決定。"冬兒怔了怔,沒說話,算是同意了秦歌的看法。
"還有剛才大家在討論的時候,他一句話不吭,甚至連動都沒有動一下,還是坐在現在坐的位置上。我回頭多看了他兩眼,他的目光就直勾勾地落在我身上,一點都不掩飾他的敵意。我覺得這人身上有殺氣,當警察這麼多年,我的感覺不會錯。"秦歌鄭重地道,"對這個人,我們得多提防著點。"冬兒眉峰皺起,目光再落到斜前方的藝術青年身上,裏麵已經多了許多戒備。
現在車上還有兩個男人,他們一個坐在前麵,一個坐在後麵。冬兒用大拇指朝後麵晃了晃,示意秦歌先說後麵那中年人,她自己的眼睛卻一個勁往前麵瞄那個年輕人的後腦勺。
"後麵的那人你來說,前麵的年輕人交給我。"秦歌啞然一笑,對冬兒的投入狀態表示滿意。後麵的中年人大約四十歲左右,短發,膚色黝黑,唇上方與下巴密密生滿了剛冒頭的胡楂,猛一瞅跟拾荒的農民似的,但偏偏鼻梁上卡了副金絲邊的眼鏡。
"我猜這位的職業有三種可能性,一種是古董販子,他們專門到一些鄉下或者偏僻的地方,低價收購古董拿回城裏高價出售;再一種是民俗工作者,經常下鄉采風;最後一種是地質工作者,搞勘探的,也需要滿世界轉悠。你看他的膚色就是常年風吹日曬形成的,還有他邊上的帆布背包,也隻有常年在外麵跑的人才會用這樣的包。"冬兒想一下,說:"那三種職業讓我猜,他應該是搞民俗的。""為什麼?"秦歌來了興趣。
"他身上有種書卷氣,我看不像是古董販子。他也不會是搞勘探的,沒聽說搞勘探的人背個帆布包就上路的,他總得帶點其他設備吧。"秦歌誇張地咳嗽兩聲,還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誇道:"聰明。"冬兒得意地笑:"才發現我聰明,這說明你也聰明不到哪裏去。"她手指了指前麵,"現在輪到我來說說前麵那個人了。剛才大家聚一塊兒說話的時候,最吸引我的就是這個青年人,所以,我就多看了他兩眼。可惜,可能因為有你在我身邊,他注意的人不是我,而是她。"她嘴巴往邊上撅了撅,示意說的人是坐在走道一側的大學生樣的女青年。
秦歌回憶前麵那個青年人的模樣,他生得眉清目秀,身子略有些單薄,皮膚白皙。這些都是城市青年人常見的特征,如果硬要說出他有什麼與眾不同的地方,就是他特別靦腆,對發生的事情並不很關心,似乎不管到了什麼地方對他都是件無關緊要的事。
"這個青年人我猜可能是失戀了,出來旅遊是為了解悶兒。從他眉宇間可以看出他用情很專,失戀對他的打擊很大。但是看到其他漂亮女孩子,他還是忍不住要多看兩眼。就在剛才我們說話的時候,他還回了兩次頭,我要沒猜錯的話,他回頭看的都是同一個人。"她的嘴再往邊上撇了撇。
秦歌不由心裏讚歎冬兒的聰明,她雖然是個不愛動腦筋的人,但學什麼東西卻很快,而且,記憶力特別強。以前秦歌跟她在一塊兒的時候,有誰要留電話號碼,隻要說一遍,過倆星期他問冬兒,冬兒都能立刻背出來,不錯一個數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