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聲飄忽不定,但它終究會有一個源頭。
秦歌的目光在兩邊的峭壁上滑過,那鼓聲像個飄忽不定的幽靈,隨著你的目光四處遊移。而且,鼓聲裏漸漸有了力量,它敲擊在你的心髒上,讓你隱隱有了些痛感。
雨夜的山穀,詭異的鼓聲。
冬兒已經雙手捂住了耳朵,秦歌把她的頭攬在懷裏,似乎這樣就能阻止鼓聲對她的騷擾。這見鬼的鼓聲真的好像有魔力,它讓人變得躁動,覺得心腔內有一些力量正在積蓄待發,那感覺,就像有人往你的心髒裏塞進了一顆炸彈。
你必須在炸彈爆炸之前把它扔出去。
目光更快地在高處逡巡,秦歌驀然全身一凜,他在左側的山崖上發現了一個淒白的影子。幾乎在同時,黃濤也看到了。那影子在一處低凹的崖頭上,背後暗灰的雲層作了他的背景,讓人可以依稀看見他的影子。
那影子秦歌和黃濤並不陌生。
它全身赤裸,即使在黑暗裏也泛著種淒白的顏色。它站立在山崖之上,雙手輪流將手中的兩根短棍敲在身前的黑暗裏,那鼓聲便隨著它的敲擊一下下傳來。它的動作異常僵硬,像一個提線木偶,每一下敲出後身體都要搖晃一下,好像每一下它都用了全力,那鼓聲中才會有那麼攝人心魂的力量。
它赫然便是適才從車前走過的那具"僵屍"。
--如果它是真的僵屍,僵屍怎麼會敲鼓?
--如果它不是僵屍,敲出來的鼓聲怎麼會如此攝人心魄?
秦歌與黃濤對視一眼,他們從對方眼裏看到了相同的疑問,他們也幾乎在同時想到了問題的關鍵。這一車人莫名其妙地出現在這山穀裏,必定是有人暗中安排。那麼,這山穀中發生的所有事,是不是都將在他的計劃之中?如果那樣,車上的人要想擺脫現在的困境,便絕不能放過任何一個線索。那鼓聲雖然詭異,但目的顯然不是為了要傷害這些棄車而逃的人,要想傷害的話,暗中安排這一切的人或者力量,在送車上的人來山穀前便能輕易做到。所以,現在這山穀中傳來的鼓聲,隻是為了要向他們傳遞一種信息。
秦歌輕拍冬兒的後脊,冬兒立刻便明白了他的心意。她輕輕抽出了抱住秦歌的手臂,頭仍然埋在他的懷裏,但全身已經繃緊。
幾乎在同時,秦歌與黃濤驀然跛足向著"僵屍"站立的山崖奔去。
他們不能確定"僵屍"就是安排這一切的人,但它至少和安排這些事的人有著莫大的關係。抓住了它,至少可以從他身上得到一些信息。他們不能奢望這些信息會對他們擺脫困境有多大幫助,但至少,他可以告訴他們這是什麼地方,哪裏可以找到出山的路。
而且,他們堅信這世上根本就不會有僵屍。它的模樣雖然讓人驚懼,但驚懼隻是人的本能反應,有些人可以輕易將這種本能抑製下來。
秦歌和黃濤顯然就是這樣的人。
在齊膝深的流水中奔跑不是件容易的事,但他們全都盡了全力,所以速度居然很快。幸而山穀中的路麵並不是很寬,他們很快就到了山腳下。一條小徑浮出水麵,直通向山上。秦歌與黃濤對視一眼,沒有絲毫猶豫,直往山上而去。
山壁陡峭,小徑迂回曲折,秦歌與黃濤很快便舍了小徑,選擇直線上山,到後來他們已經不是跑,而是手腳並用名副其實地爬山了。這一處既然有小路,說明它的山勢在這一片群山中算是比較平緩的,但因為地理原因,它在一群都市中人眼中,卻依然陡峭異常。幸好有些裸露在外的岩石,為秦歌與黃濤的攀爬提供了條件。
秦歌當年在警校曾受過專業訓練,其中有一項就是攀岩。這些年做警察雖然鍛煉得不像在警校時那麼多了,但常規體能訓練還是必不可少的。他對當官模樣的黃濤能夠和自己並肩感到些奇怪,很少有當官的人能有黃濤這樣的體質,他攀爬起來,甚至顯得比秦歌還要輕鬆,秦歌必須打起精神來,才能保持和他同速向上。
山下的眾人現在都已聚到了一處,他們顯然都已猜到了秦歌與黃濤的用意,因而他們的仰望中都有了些焦灼的情緒,特別是冬兒,還比別人多一份擔心。
鼓聲仍然在繼續,山崖上的"僵屍"仍然在不停地木偶樣揮動手中的短棍。那些鼓聲因為大家緊張的心情顯得更加沉悶,大家這時有一種錯覺,好像整個山穀都會因為鼓聲而坍塌崩潰。
"僵屍"站立的山崖縱然比別處要低矮許多,但一口氣奔到山頂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秦歌與黃濤此時俱已氣喘籲籲,汗水滲出來和雨水混合在一起,倒並不覺得太熱。隻是倆人如此劇烈運動,再加上鼓聲的作用,都覺得呼吸有些困難,胸中更是憋悶得厲害。
幸好,山崖離他們已隻有百米之遙,他們隻要再加一把力,便能到達。
鼓聲在這時倏然消失,但回音仍然在山穀中激蕩,加上它在眾人耳中留下的餘波未平,所以眾人幾乎誰都沒有察覺。而當秦歌與黃濤衝到了崖上,那些鼓聲似乎仍然在他們耳邊回蕩,隻是崖上已經沒有了人。
那個僵屍樣的影子,帶著他的鼓神奇地消失了。
秦歌與黃濤麵麵相覷,心中俱是驚疑不定。他們適才在車上時,都看到那"僵屍"肢體僵硬,動作遲緩,但如今鼓聲還未完全消失,他卻像個鬼魅一樣離奇地消失了。莫非,它真的便是傳說中喜歡在黑夜中出沒的鬼魅?
鼓聲到這時才完全消散,秦歌與黃濤也沮喪地呆立在山崖上。
雨毫無遮擋地落下來,他們的心情和身體一樣冰涼。
找不到那個僵屍,他們隻能返回到山穀中的路上繼續前行。路不知道有多長,也許他們就要這樣一直不停地走到天亮。天亮之後,隻怕他們見到的仍然會是腳下這條沒有窮盡的道路,既然有人安排好了這一切,那麼,他便決不會讓車上的這些人輕易脫困而出。更重要的是,現在沒有人知道明天會發生些什麼,而未知,本來就是一切恐怖的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