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窗台(2 / 3)

她痛恨自己的模樣,她在夢中看見自己時,都恨不得將這張臉撕裂開來。

"您這樣漂亮的小姐,如果不給自己留下點美麗的回憶,那將是件非常可惜的事。"綠製服的小姐淺笑著說。

蘇河知道自己是美麗的,這樣的恭維她從很多人的嘴裏聽說過。但那是讓她痛恨的美麗,跟櫥窗裏的女人相比,她的美麗是卑賤的,而且,愈是美麗愈能映現出流淌在她身體裏肮髒的血液。

她的臉若寒霜。如果不是因為那個女人,她早就要拂袖而去了。

因為心裏有一個非常強烈的目的,所以,她知道自己該怎麼做。除了美麗,她的聰明是她唯一的安慰。

"我想在下個周末來拍一套寫真,我想像外麵櫥窗裏那女人一樣美麗。"這樣說話的時候她覺得有些心虛,那樣的美麗,豈是一個凡夫俗子所能擁有的。

綠製服的小姐笑得更開心了些,她非常嫻熟地將各種套係都介紹了一遍,然後滿懷期望地盯著蘇河。蘇河隨手選了其中的一套,價格不菲。綠製服的小姐這會兒笑得都有些諂媚的感覺了,她更加熱情地要為蘇河辦理預約手續。

蘇河知道,預約是要交訂金的。她端坐不動,保持那種冷峻的矜持。

"我還有最後一個條件,就是希望能拿到一張外麵櫥窗裏那女人的照片。"蘇河很好地掩飾了她心裏的擔憂。影樓裏估計不曾有過這樣要求的顧客,綠製服小姐會不會拒絕她的要求?那不過是一張照片,她為什麼在索取照片時心裏會這麼緊張?

綠製服小姐怔了怔,顯然對蘇河的要求沒有一點心理準備。但看著蘇河堅決的目光,她幾乎沒有猶豫,便笑吟吟地答應了,甚至沒有問蘇河要照片的原因。

"那位小姐上個月剛在我們這裏拍過照片,因為漂亮,所以我們留了一些當作樣片。如果您現在跟我預約您的套係,我現在就去美工室替您找一張。"蘇河用一百塊錢訂金換取了那張照片,她離開影樓的時候,與一個著裝新潮的男孩擦肩而過。那男孩好像很緊張,還差點撞到了她。她出門後,又在櫥窗前與那女人凝視了一會兒,然後,這才到路邊打車回家。

當天晚上,照片上的女人從枕邊第一次走進了蘇河的夢裏。她打開窗戶,輕柔地挽著蘇河的肩膀,讓她進到屋裏。然後,那女人微笑著對蘇河說:"你也會成為像我一樣美麗的女人。"蘇河哭了,因為心裏的快樂。

就從那時候起,她的心裏就堅定了一個信念--她也要變得像照片上的女人一樣美麗。

那一年,蘇河大學畢業已經三年,加上四年大學生涯,她已經在那座南方城市生活了整整七年。這年夏天的時候,她一個人回了趟老家,當她再次置身那所她所有夢魘中心的老房子裏時,一些久遠的記憶讓她全身變得徹骨地涼。

她用最快的速度變賣了老宅,然後匆忙逃離了那座城市。

她決定這一生再不回來,甚至她要將整個關於這城市的記憶都從腦海裏刪除。她還發誓,從此以後,一定要快樂地生活。

快樂地生活,豈非是所有人心中的夢想?

馬燈的光亮越來越微弱,但幸好,外麵的天已經亮了。

雨還在不停地下。

黃濤打開門的時候,雨聲如同猛獸般疾奔進來,帶著些清涼與舒爽的感覺。一夜不眠已經讓黃濤與秦歌異常疲倦了,孤燈枯坐甚至是比雨中跋涉更辛苦的事情,而且,你還得打起精神來,提防隨時可能發生的危險。還有這小樓中濃烈的腐朽味道,更是讓人無法忍受。

黃濤打開了門,一眼便看到雨中有個人影正慢慢向這邊走來。

在雨中還能如此悠閑地行走,黃濤立刻警覺起來。他招呼滿臉倦意,正打算趴到桌上睡會兒的秦歌。秦歌精神一振,飛快地奔到門邊,與黃濤並肩而立。

外麵的雨幕連接起了天與地,這樣大的雨在秦歌記憶裏似乎從不曾見過。雨幕讓人的視力變得有些呆滯,依稀可以見到遠處的群山蜿蜒巍峨,稍近些的山峰刀削過般陡峭險峻。小樓佇立在一片平坦的山穀上,如果是晴天,視野應該頗為開闊。前麵慢慢走來的人影離小樓大約還有五六百米距離,隔得遠,看不清楚,你隻能感覺到他的行走十分緩慢。黃濤與秦歌此刻倦意全無,他們瞪大了眼睛,盯著雨中的人影。

在這時看到有人出現,應該是件值得高興的事,至少來人會告訴他們身在何處。但黃濤和秦歌都高興不起來,那個在雨中慢慢走來的人,現在雖然隻有小小的一個人影兒,但卻透著種說不出來的詭異氣息。

--獨自在荒山中行走,而且冒著這麼大的雨,行走得還能如此悠閑。

人影漸行漸近,那是個男人,穿著白衫衫和米黃色的長褲,衣服此時全都緊貼在身上,讓人可以看出他的消瘦。那實在是個很普通的男人,如果換一個場景,沒有人會注意到他,但秦歌與黃濤此時,卻同時發現了他身上不同尋常的地方。

他走路的姿勢很特別,似乎肢體有些僵硬,因而每一次提膝抬腿對他都好像是件挺費力的事。他的身子在行走時有些搖晃,因而兩隻手得端起來掌握著平衡。還有他的腦袋耷拉著,好像根本就不看前麵的路,但他行走的方向卻正對著小樓。

秦歌與黃濤已經有些悚然了,因為那人行走的姿勢他們並不陌生。他跟昨晚從客車一側走過的"僵屍"竟然走得一模一樣。

那"僵屍"全身煞白,麵無表情,真的猶如傳說中的鬼魅一般。還有後來他在崖上敲響的鼓聲,是那鼓聲引導車上的人來到了這幢小樓。現在,雨中那人的行走跟"僵屍"一模一樣,但他的身形顯然與昨晚的"僵屍"不同,他向著小樓直直地走來,帶著那麼濃的詭異氣息。

秦歌與黃濤全神戒備,一顆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

那人已經走到了門廊的底下,他一點停留的意思沒有,繼續向前邁進。

這時候秦歌與黃濤已經看得很清楚了,那人麵色慘白,神情呆滯,眼睛裏泛著種死灰的顏色。他與昨晚見到的"僵屍"不同,那"僵屍"經過客車時曾有過片刻的停留,目光還與車窗裏的秦歌對視。他的神情雖然也很呆板,但空洞的目光裏卻透著野獸般的殺氣。

雨中的男人目光空洞得像是一個死人。

秦歌的雙拳已經握緊,他決定隻要那人再往前邁三步便要出聲喝止他。如果他不聽,那麼,他隻能衝出去阻止他了。邊上的黃濤顯然也是同樣的心思,他的肩膀動了動,似乎正勉力抑製自己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