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去休息,找童昊的事,交給我。"秦歌說。
蘇河勉強在臉上現出一個笑容:"童昊是跟我在一起失蹤的,你能陪我去,我已經很感激了。""要去我們一塊兒去。"冬兒也湊過來挽住秦歌的胳膊,"童昊這小夥子瞅著那麼單純,他要真出什麼事,我心裏也會難過的。"蘇河感激地向冬兒微微點頭。
後麵的張鬆也跟過來,剛想說什麼,秦歌衝他擺擺手:"你還是跟雷鳴留在這裏照看那些小姑娘吧,我可不想她們再發生什麼事。"張鬆猶豫了一下,終於點頭。
秦歌等三人離開彈官堂,依著上午高橋帶他們走過的路線,直奔鎮務中心的方向走去。冬兒行走時湊到蘇河邊上,拉著她的胳膊在她耳邊低語道:"這才多大一會兒工夫啊,你就這麼關心童昊,是不是下午你們倆有過什麼親密接觸?"蘇河紅了臉,想分辯些什麼,終究閉口不語。
冬兒點點頭,一副了然於胸的樣子,再接著輕聲道:"這沒什麼不好意思的,現在流行姐弟戀,那個傻小子看上你,算她有眼光。"蘇河在心裏幽幽歎了口氣,冬兒年齡雖比她要大上一些,但是單純的她哪裏知道她和童昊背後的那些故事,甚至,那些故事說給她聽她或許都不會理解吧。其實能簡簡單單地生活,真的是件挺幸運的事。可是,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冬兒那麼簡單,有些事生來注定,根本不由你選擇。
蘇河的心裏有些陰影掠過,她使勁搖了搖頭,才把這些陰影拋開。
鎮務中心白色的兩層小樓在夜色裏非常醒目,它的門前還有一盞高懸的探燈,將門前的一片空地照得亮如白晝。遠遠看去,小樓內應該沒什麼人了,樓上樓下好幾個窗口都一片漆黑,隻有門內的大廳裏,有些光亮。
秦歌領著冬兒蘇河毫不猶豫地進到大廳內。鎮務中心的小樓跟外麵世界的一般機關格局出奇的相似,大廳一側用玻璃隔開了一個房間,玻璃上露出一個窗口,窗口上方貼著"值班室"三個字。值班室裏有床有桌子。此刻玻璃後麵的窗簾拉上了,但卻留了一道縫,透過縫隙可以看見一個年輕人正躺在床上看本雜誌。秦歌敲窗前再環視了一下廳裏的環境,值班室對麵牆邊一溜排開一圈沙發,正麵牆邊豎著一麵衣鏡,衣鏡兩側還有幾盆鬆竹的盆景,右側是一個過道,連接著樓下的幾個房間,樓梯在正前方,樓梯下還有一個小儲物間。
秦歌心裏嘖嘖稱奇,他想起海城公安局的布局幾乎和這裏一模一樣。
值班室裏的人聽見外麵有動靜,隨即便聽到了敲窗聲。他拉開窗簾,打開小門,小心翼翼地問外麵的一男兩女有什麼事。
"我們想找高橋。"秦歌說。
"你們明天辦公時間再來吧,現在早就下班了。""可我們有重要的事,等不及明天。"秦歌的臉色異常沉重,這樣可以讓玻璃窗內的年輕人感到事態的嚴重,"我們的一個同伴晚上在鎮上失蹤了,我們找過很多地方,都沒有找到他。""失蹤?"值班的年輕人重複了一次,臉上露出恍惑的表情。他似乎猶豫了一下,但隨即便開門走了出來,"你們在這裏坐一會兒,我去找高橋和焦陽。""焦陽是誰?"秦歌怔一下問。
"警務處負責人,像這樣失蹤人口事件,當然得把他找來。"秦歌三人去牆邊沙發上坐下,片刻後,外麵響起馬達聲,值班室內的年輕人騎著一輛摩托車轉眼消失在夜色裏。秦歌衝著冬兒蘇河苦笑:"這年輕人也算是阿絲鎮的機關工作人員了吧,工作作風倒一點不官僚。"這一切越是像模像樣,秦歌心裏越覺得怪怪的。
"他一個打雜的能有什麼官僚主義。"冬兒頗不以為然。
"閻王好見,小鬼難求。你看外麵那些政府機關事業單位,官大的倒不一定跟你擺譜,越是下麵那些臭魚爛蝦越把自己當個人物,你要有點事求到他們頭上,他們不把嘴咧到脖子後麵才怪,個個一副舅舅不疼姥姥不愛的衰樣。"秦歌話說得有些刻薄,但蘇河最先點頭讚同。她年齡雖比冬兒小,但一個人在外生活多年,對生活的感慨當然要比冬兒多。
高橋和焦陽很快就趕來了。高橋大家都已見過,文弱書生樣,皮膚白皙,身材高挑,眉宇間隱有些淡淡的鬱悒。他身邊的焦陽是個彪形大漢,發短,根根向上直豎,兩腮上有些贅肉,兩邊眼角微往下墜,讓人一眼看去,分不清他這模樣是凶相還是憨相。
蘇河簡單說了童昊失蹤的經過,焦陽搶先粗聲粗氣地道:"不可能。"高橋擺擺手,焦陽便住了口。高橋眉宇間的鬱悒似乎更深了些,他凝眉道:"我來到阿絲鎮這一年多,還從來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情。""但它現在發生了,這是現實。"蘇河急促地道。
高橋點頭:"童昊失蹤,當務之急是先找到他。"他想了一下,接著道,"你們也不要著急,阿絲鎮一共就這麼大點地方,要找出他來應該不難。"秦歌與蘇河心下稍安,邊上的冬兒卻道:"我倒要看看你怎麼個找法。"高橋沉默了一下,然後轉向焦陽:"你現在就去集合自衛隊,讓他們在鎮裏鎮外四處搜索童昊的下落,務必要在天亮前將人找出來。"焦陽答應一聲,也不和秦歌等人打招呼,徑自轉身離開。
"為什麼要鎮裏鎮外找,難道童昊有可能不在鎮裏?"秦歌問。
"阿絲鎮四麵環山,鎮與山近在咫尺,所以鎮裏鎮外並沒有一個絕對的標準。如果童昊躲在半山腰上,你說他是在鎮裏還是鎮外?""童昊不會自己躲開我們的,他並不是一個很有主見的人。"秦歌說。
"而且,他回那個酒吧時我還在等他,如果不是發生意外,他不可能把我一個人丟下的。"蘇河肯定地說。
高橋沉默不語,深邃的眼睛裏也透出一些隱憂。
適才去找高橋焦陽的年輕人已經回到值班室重新睡下,高橋則陪著秦歌等三人坐在沙發上等待。冬兒困了,先是倚著秦歌的肩膀打盹,後來幹脆趴在了秦歌腿上睡著了。秦歌雖也有睡意,但做警察的熬夜是家常便飯,他看高橋精神挺足,便也打起精神。蘇河此刻心急如焚,從焦陽出去集合自衛隊開始尋找童昊,時間已經過去了兩個小時。阿絲鎮就這麼大點地方,倆小時已經可以繞著鎮子轉兩圈了。時間拖得愈久,童昊的境況便愈發堪憂,所以,她坐那兒心裏也不踏實,隔幾分鍾便要起來到門口看上一眼。
外麵小街沉寂似鐵,這麼長時間竟一點動靜都沒有。
秦歌瞅瞅高橋正襟端坐的樣子,都有點替他累得慌。漫漫長夜,等待著實是件很躁人的事情,於是,秦歌便想著該跟高橋聊點什麼。
"有件事我一直搞不明白,不知道能不能跟你請教一下。"秦歌說。
高橋有些警覺,但他還是淡淡地道:"我雖然到這阿絲鎮上已經一年多,但並不是所有事情我全都明白。不過你放心,隻要我知道的,我一定會告訴你。"秦歌點頭:"在我們來到阿絲鎮之前,曾經到過離這不遠的另一個山穀中,那兒有一幢小樓,你也是從那裏把我好幾個同伴接到這裏。我想知道那小樓是什麼地方,為什麼你會知道我們這些人到了那裏。"高橋苦笑:"我隻是按照指示辦事,每次小樓裏來了新人,我都會接到通知,然後,我就會去那裏把人帶到阿絲鎮上來。你要問我那小樓究竟是什麼地方,我想,它應該是阿絲鎮的一個中間站吧,外麵的人要到鎮上來,必會先到那裏。""那麼每次都是什麼人通知你小樓裏來了新人?""自衛隊的人。"高橋顯然並不想掩飾,"我們鎮務中心這些工作人員,隻是下麵具體辦事的,要說這阿絲鎮真正的核心還在東南角的高牆內,很多命令都是從那裏傳達出來的。""那高牆院落裏還有些什麼人?""自衛隊的人和巫師。"高橋停了一下,似有些猶豫,"我知道你來這裏之前是個警察,你想知道的事,如果我不告訴你,你一定會想辦法自己去弄明白。我現在跟你說這些事,隻是不想讓你孤身涉險。我一開始就跟你們說過,在這鎮上你們可以做任何事,但卻隻有東南角的那個被高牆隔開的院子你們不能進入,那是阿絲鎮的禁區。我到這裏一年多,還沒見過有人敢越雷池,所以我也不知道私闖那裏會有什麼結果。"秦歌點點頭,算是明白高橋的好意:"現在已經進入二十一世紀,我不知道原來在我們中國還有巫師,巫師算是種職業,還是種身份呢?"高橋歎口氣:"我不想說你孤陋寡聞,但我實在找不到別的詞。巫師是種古老的職業,他不僅過去有,現在有,在將來的很長時間內,他都不會消失。我們沒有必要排斥現代文明,但是現實中確實存在很多事情,是用科學無法解答的,在中國很多少數民族中,至今還保留著巫師這一古老的職業,巫師分兩種,一種祈福消災,一種行巫醫。巫師具有的神奇力量,連很多學者都驚詫不已,他們有些人甚至用畢生來研究這些民間的神奇力量。可是,偏偏有些自以為是的所謂現代人,一聽到巫師便把他跟封建迷信聯係在一起。這些人永遠不會明白什麼叫真正的科學,科學的本質中包含了實事求是的態度,如果連既定的現實都不願麵對,這樣的人,有什麼資格談科學談文明。"秦歌被鬧了個大紅臉,頗有些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