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的異化(1 / 2)

對鼠而言,貓原本很強大,動物學分類上,虎還是貓科呢。

唐朝舒元輿的《養狸述》,就記述了強大的貓,不管老鼠如何橫行,貓來了,毫不客氣,一掃而盡。

唐朝的新昌裏,有一個富人家的倉庫,老舒將它買來(或者是公務員分房分配來的)作住房。因為是倉庫,就有先天的不足,牆麵地麵,很多破洞,老鼠成群結隊,自由出入。

這些老鼠膽大到什麼程度?盡管你大聲喝罵,盡管你用棍棒驅趕,它們照樣我行我素,跑進跑出,視主人如空氣。膽子稍微小點的,你一罵它,它還會躲避一下,不過,不久又跑出來大搖大擺了。如果僅僅是跑進跑出,那也無妨,大不了是人鼠共居。關鍵是,老舒白天要出去上班,等到晚上才能回家。晚上他回家時,他家的那些器皿衣物,全都遭到了老鼠毀滅性的破壞。

白天都這麼猖狂,晚上怎麼辦呢?如果夜晚一直留著燈點到早晨,和仆役輪流用嘴驅趕嗬斥,大家都會身心疲累。一夜兩夜還行,長久了肯定堅持不了!那就去借個櫃子吧,將重要的衣物都放到櫃子裏裝起來,但是,不久,櫃子又被咬穿了。

老舒說,他心裏非常煩悶,真想挖地找鼠洞,將它們殺滅剪除,為這事煩心,如同冬天患上了瘙癢的毛病那樣難受。

正在他煩惱時,機會來了。有一林業部的官員,一次外出考察時,生擒了一隻狸貓,他知道舒家患鼠害,就將野貓送給了老舒。

此野貓身體矯捷,毛紋斑駁,兩眼烔烔有光,似乎能看穿一切藏在陰暗角落裏的敵人。

此貓一來,就表現出了不凡的一麵。

隻見那貓,昂著頭伸著鼻子,似乎聞到了老鼠的味道,凝神蹲著不動。大戰前的安靜啊,貓胸有沉著。一會兒,果然有老鼠一隻跟著一隻出來了,這些老鼠,還是常規思維,它們以為還可以每天橫行,肆無忌憚,誰也不怕,沒想到,今天就要大禍臨頭了。突然,貓猛地躍起,張開強大的爪子,露出尖利的牙齒,發出撕裂的憤怒的吼聲,老鼠們瞬間被嚇傻嚇暈,很馴服地趴在地上,不敢亂竄。強大的攻勢之後,貓迅速出擊,撕,抓,咬,噬,甩,三下五除二,所有的老鼠都肝腦塗地。

一場激烈的戰鬥之後,到夜晚,再遮燈查看,室內已是清清淨淨。

老舒對此貓歡喜極了,經常自己馴養,半年功夫,貓不再抓老鼠,老鼠也不再出洞了。看看,破的洞口都有蜘蛛絲了,且就像要合攏。老舒家原來藏在櫃子裏的衣物,現在都隨便放置,沒有一件被損壞。

老舒於是心生感慨:這貓好啊,它不僅解了我的煩惱,還使我每晚都可以睡安穩覺,要知道睡不著是多麼痛苦啊。想想也真是奇怪,那陰暗角落裏的老鼠,膽子怎麼這麼大呢?細想一下,還不是因為人類沒有抵製它的辦法嗎?沒有辦法,隻能任它橫行。那些富裕人家,家裏如果沒有貓看守,也一定會成為老鼠的樂園,美酒佳肴,也終究會成為老鼠的口腹。

這裏再插一下老舒一生的境遇。

這位元和八年(公元813年)的進士,大和初年(公元827年)入朝做紀檢委官員,隨後升公安部廳局級幹部,後來做到宰相。因為密謀鏟除專權的宦官,事泄後被宦官仇士良所害並誅族。

所以,舒宰相絕對不會是就貓寫貓的。果然,他在文章的末尾點明了主題:

如果時代不容行為端正的人,那麼,青天白日之下,陰謀和私欲就會放任。所以,桀朝鼠輩多,而使關龍逄被斬;紂朝鼠輩多,而使比幹被剖胸取心而死;魯國鼠輩多,而使孔子離去;楚國鼠輩多,而使屈原自溺汨羅江。老鼠猖獗霸道,卻不知道用貓來遏止,還放縱它們橫行和暴戾,那就是反自然和反人類啊,豈隻是僅僅禍害人間呢!

當心老鼠,提防老鼠,我們需要貓。貓才能橫掃一切。

到了唐朝作家陳黯這裏,他的《本貓說》中,貓的強大功能似乎開始出現退化了。

陳作家考證,貓原來叫狸(上麵老舒的文章題目就是《養狸述》),貓是末的意思,蒼茫的原野才是它立足的根本,到農家抓抓老鼠,那是大才小用,發展的是它的枝末,被人馴養,這是輕視根本而榮耀枝末,所以叫作貓。

陳作家還寫了個貓功能逐漸退化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