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羅進門時,手還是濕的,兩邊臉紅彤彤,發髻微亂,偏偏笑得自然,說:“子荷,你來看我?”子荷走過去,翻著雲羅的手看了看,破皮的地方都泛白了,顯見有了炎症,不禁歎道:“虧你還笑得出來。”說著,從袖口裏掏出個藍色琺琅小藥瓶,塞過去道:“主上體恤,特意賞的藥,一天兩次,別沾水,很快就好了。”她有意揚高聲音。楊姑姑更加坐立不安,道了句“姑娘慢聊”,便出去了。雲羅看門合上了,拉著子荷的手坐下,肅容問:“子荷,這藥當真是王爺叫你送來的?”顧明淵治下甚嚴,若是子荷為了幫她脫困,打他的招牌行事,一旦穿幫了,可要遭大殃的。子荷反手握住她的手,隻是笑問:“不然呢?你當我有熊心豹子膽?我說是奉命,自然是奉命來的。”雲羅微微蹙眉,她這話好像承認了,又好像什麼都沒說。正要細問,就被子荷攔住了話。“姑娘你就別管我了。看你在這邊幾日工夫,人都不成樣子了。聽子荷一句勸,回去跟王爺認個錯吧。”雲羅沉默了一下,問:“這話也是王爺的意思?”子荷驚得忙擺手道:“不不,這隻是子荷的一點兒淺見……”“唉。”雲羅拉下子荷的手,安撫地拍拍,緩緩靠向椅背,眉宇間十分安寧潤和,道,“子荷,我曉得你一再來這兒,定是為了我好。但這幾日我真的過得不錯,吃得下也睡得著。”這話也不算撒謊,她曾喝過那麼多的安神茶,隻為求個安穩覺,卻不料疲憊辛勞竟是治療失眠噩夢的最好藥物。雲羅垂眸笑開,吸了口氣,繼續道:“至於顧王爺……我與他的緣分,早在五年前就盡了,如今我們隻有主仆之義,再無半分私情。”
“她真這麼說?”昏暗的書房內,顧明淵負手而立,隻有一個背影模糊的輪廓。“隻有主仆之義,再無半分私情……嗬嗬。”低低的笑聲,連綿不絕,在避光的房間裏回蕩,叫人幾欲戰栗。笑過之後,卻是一陣劇烈的咳嗽聲,仿佛要把心都咳出來了。子荷看他扶著窗欄,咳得微微晃動的身體,隻覺心驚膽戰,忍不住道:“王爺您保重啊。姑娘隻是年紀小,不懂事,以後……以後一定會明白的。”“我怕她不懂事嗎?我就怕她懂得太多--”咳嗽聲終於止了,聲音卻顯得萬分沙啞,伴著冷笑,像是一條被拖開的冗長的線,纏纏繞繞。他轉過身,蒼白的手四下摩挲著,似在尋找依仗物。子荷趕緊站起身想去扶他,卻被顧明淵擺手揮退。他就這麼摸到了桌邊,扶著椅子慢慢坐下,一動不動。子荷下意識望向窗外,就聽到打更聲響了起來,果然,戌時到了。也不知過了多久,終於聽到顧明淵再次開口道:“她的事暫且不必回報了。”頓了頓,又加上一句冷硬的命令:“看好她,別讓她離開浣衣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