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太行,層林浸染,山上刀兵相見,山下靜若桃源,連日陰雨方止,氣象煥然一新,焦木得以重生,一切欣欣向榮。
小徑深幽,直徘徊到山下一處聖地所在,幽林止頓,一座禪院拔地而起,高石圍牆森然而立,朱漆巨門上書幾個雪亮的大字:“白塔寺”。
山門緊掩,寺內布局緊密,石板路兩旁井然有序地坐落著方丈禪室、廂院、香積院、百寶泉、觀音殿。
向裏走,便是前後兩院,前院天王殿、鍾鼓樓、毗盧寺、壇殿接踵,之中點綴著多處偏殿、廂房;邁過垂花門,後院建築映入眼簾:大雄寶殿、藏金閣、文殊閣競相入眼,左右經堂香室相交呼應。
白塔寺始建東漢,坐落於太行山下,與磁州相鄰,乃為西域高僧迦葉摩騰和竺法蘭所建,曆史悠久香火鼎盛,慕名之客絡繹不絕,但也堪稱多災多難,每逢戰亂,這裏必受牽連。
金人與磁州兵在這泱泱太行已經纏鬥五日之久,隻落得生靈塗炭,這之間又上演了大火燒山,陰隔斷的一幕,那個時代神明的可信度甚至高過了統治者,北魏孝文帝就曾到此禮佛,文殊菩薩的威名更是遠近皆知,因此寺內虔誠的佛家弟子便對文殊顯聖,天兵普渡一事深信不疑。
佛家空門向來以殺伐為恥,勸人向善為己任,今日正值十五,寺內熱鬧非凡,老方丈因感於人事,便決定借吉日沐浴齋戒,論禪禮佛,普渡亡靈。
方丈禪室之內,一位身著金黃袈裟的老人正盤腿端坐,閉目撚珠,口中喃喃普渡經,這人便是白塔方丈弘遠禪師,老方丈年過七旬,白須自腮頜垂下,這時,一名小沙彌悄無聲息地走進禪室,見到大師正在打坐,不忍打擾,便轉身向禪室外走去,老方丈紋絲未動,聲音悠長地開口道:“清遠!”
那小沙彌一聽到老方丈在喚自己,連忙轉身,畢恭畢敬地回道:“師父!”
“為何來了又走,是不是有什麼要事?”
小沙彌聞言回道:“師父,師叔叫清遠來通稟一聲,一切都準備停當,普渡大禮可以開始了!清遠見到師父正在潛心誦經,不敢打擾,這才侍在門邊等候!”
眾多弟子中,清遠入門最晚,但老方丈卻對這個弟子喜愛有加,因為他身上透出的那種超凡脫俗的氣質和禮節是別人不可比擬的,雖說這個小弟子來曆不明,但佛法無邊,向來是有緣者不問出處,所以老方丈也就沒有多問。
老方丈臉上閃現出一絲悵然,緩緩地開口道:“不忙,等一位重客到了再做不遲!”清遠不同其意,但尊卑有別,又不好多問,老方丈好像看穿了他的心思一樣,淡笑著開口道:“地支八位,行有客來!清遠啊,你在山門等候便是!”老方丈說完重新閉上眼,繼續誦經了,清遠百思不得其解,隻得小跑著向白塔寺門前跑去。
.......
嘴上說著要決一死戰,但卻因軍心大亂而壯誌未酬一千名餘名精神恍惚的金兵硬生生地敗在了三百奇襲營軍士和二百多名往日見到金軍隻有落荒而逃那一種出路的廂軍手中,耶律餘睹擎著長劍帶領著驚破了膽的二十多名軍士向太行高峰跑去,四周喊殺聲忽隱忽現,不時便有磁州奇襲營將士騰空而落,連戰了幾陣,奇襲營軍士卻如同陰魂一般緊追不散。
來到山澗一條小路旁,耶律餘睹四下觀望了一陣,見沒有追兵,心中暗鬆了口氣,正想經小路趕往山頂,卻猛然眉頭一皺,送眼望去,由於連日陰雨,那條小徑已經泥濘不堪,就算費盡周折地爬上去,也保不準會勞而無功,耶律餘睹又累又氣,破口大罵道:“想我耶律餘睹征戰一生,壯誌未酬!竟然會栽倒在此處!真是天不倦人人何以王!”
話音剛落,便聽到身後一個聲音傳來:“你怪得了誰?不忠不義的事做得多了,老天自然不會對你手軟!”
耶律餘睹這幾日已經對這個聲音再熟悉不過,自己能有今日全是拜這個人所賜,耶律餘睹回過頭看著不遠處手提紅綾長戟的文子逸,冷冷地說道:“士可殺,不可辱,你究竟想怎樣?”
文子逸聽了這話不禁感到好笑,幾乎每次都是這樣,自己的對手在強弩之末,無計可施之時都裝出一副大義凜然的麵孔,而自己卻總是習慣聽著對手發完牢騷才做自己想做的事,“耶律將軍,今日休怪子逸無情!你的這顆項上首級,文某是拿定了!”文子逸本來是對想耶律餘睹這樣的曆史人物都有所敬仰的,畢竟眼前這個人也是條漢子,雖然是賣主求榮出身,但後來起兵反金又落得孤被殺,那種豪情未嚐不讓人佩服之至!
那是旁觀者的敬仰,但今時今日,那種敬仰卻蕩然無存,因為文子逸深陷其中,為了鬥敗金人自己絞盡腦汁,甚至險些喪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