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時間差
多年來,我一直佩服媽媽的估算能力。雖然她沒有讀過書,卻是能把每次做飯的時間捏算得恰倒好處。
學堂離家大概有兩公裏。每個清晨我都必須在雞鳴前醒來,穿衣吃飯,然後步行至學堂,開始一天的讀書生活。中午,不管我是急急奔入門內,還是與夥伴們一起搖晃至桌前,都會有熱騰騰的飯菜端到我的麵前。
我時刻在想,媽媽是不是有千裏眼?要不,怎麼可能知道我到來的時間?
暑假,我偶爾待在家中,為在農田中操勞的媽媽做飯。可無論如何盤算,總會出一點小差錯,不是做得太早,飯菜皆涼,就是做得太晚,讓媽媽在桌旁饑腸轆轆地空等著。
我懊惱過很多次,也向媽媽請教過很多次,可媽媽說,她也不清楚為何。反正,她就是知道,我快來了。
年少時想,媽媽大抵是覺得我問的次數太多,煩了。要不怎麼會搪塞我呢?
多年後,我也有了孩子,和當日的媽媽一樣,係著布滿油漬的圍裙在廚房裏徘徊,盤算著他即將到來的時間,然後生火做飯。不管他是早歸還是晚回,我都能遞給他一碗熱騰騰的飯菜。我甚至覺得,隻要每日能看到他吃完我做的飯菜,就是此生最大的幸福了。
他時常問我,為何能掐算得那麼準確,就知道他將至家門的時間。我笑笑,說我自己也不知道。
媽媽來探訪我的那些天,我總會帶她到小區裏的健身所逛逛,讓她有機會和同齡的一些老人們多說會兒話。往往,我是把她一個人留在那兒,獨自回家來了。因為我知道,媽媽要是看到我做飯,一定會前來幫忙。可這麼多年,她都沒好好吃過幾頓我做的飯,想想,是該有所補償了。
我盤算好時間,偶然,把頭探到窗外去尋找媽媽的身影。可盡管如此,我還是擺脫不了一如當年的陰影。飯菜不是上得過早,就是上得過晚。
我忽然明白,我已繼承了一位媽媽該有的天性。那是一種對自己孩子才有的敏銳直覺,它像一種習慣一般已融入到我生活的每個角落。
這種習慣,就像能為自己孩子盤算出做飯的最好時間差一樣普遍。它無可避免地拋卻了媽媽,毫無保留地傾注到了孩子身上。就像當年媽媽拋卻外婆,無法為她計算出時間差,是因為要把愛全部灌注給我一樣。
這是一位媽媽無法更改的本能。
我的爸爸在流汗
在我童年的記憶裏,有那麼一位不同尋常的男孩兒。他很少與我們玩樂,隻顧著安靜思考問題。老師曾悄悄告訴我們,他患有嚴重的自閉症。當然,我不清楚自閉症是種什麼疾病,隻是恍惚明白,那是一種不愛說話的毛病。
不過,他的成績一直很是優異,這點,不得不讓我們心生歎服。每次考試過後,媽媽總是會拿著成績單,指著他的名字嘮叨:“這是誰家的孩子?真是懂事,老是考第一!”每每聽到此話,我都忍不住暗自憤慨,到底誰才是她的孩子?
由此,我與他結下了莫名的仇怨。我以為,這光是我一人的想法,後來在一次壞學生聯盟中,我才發現,原來在這個小小的校園內,他竟無緣無故地結下了那麼多仇家。